伊如罕很愤怒。
在他的部族里,跟老猎手一样的人一点都不少。
然而有些人,居然还敢指着他们的脸,恬不知耻地笑说:“你看,他们以前不过是奴隶,留着有什么用?大可汗还没有回来,可这个冬天我们总不能再冻死人了,我们要去抢他们的食物,抢他们的女人……”
那些人来了。
所以那些人回不去了。
现在,那宛如当年黄金家族踏平世界般无敌的军队也向着他们来了。
箭矢遮蔽了天空。
随后,两拨人马冲撞在一起,血肉横飞。
这是草原人极少用的不死不休的战法。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女人们在帐篷里抱着孩子,眼眶通红,她们在教自己的孩子唱这首歌,歌声向着草原的四面八方传去。
很多年前,她们也是唱着这首歌,等待着与黄金家族战斗的男人们归来。
“风吹草低见牛羊。”
伊如罕丢下长弓,在乱军中挥舞马刀。
蔚蓝色的天空下,两拨人马厮杀的凶狠而激烈。
伊如罕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部族臣服于了帖木儿,却还是躲不过这一场杀戮。
或许是因为草原人,是天生的掠夺者。
草原之上,强者为尊。
战场中,不论武道境界有多高,不论杀人技巧有多精悍,活下来,历经一场又一场战斗历练的,才是最终的强者。
这般混乱的厮杀中,输赢只在一息间,面对构成那道钢铁洪流的悍不畏死的军卒,再强的武夫也会折戟沉沙。
刀光中,有人削去了伊如罕的头颅,用刀把他的头扎起来,在战阵中挥舞。
然而没有用。
那些人……只是挥着刀,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干前,他们都不会停止战斗。
用刀举着伊如罕头颅的士兵发现无人所动,便把伊如罕的头颅扔下马,喊了一声:“都看好了,这头是我砍下来的!”之后就又投入到激烈的搏杀中。
血染红了青青绿草。
风吹草低,见到的是地上倒在血泊里的人的尸体。
这场战争并没有持续太久,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但屠杀才刚刚开始。
“长生天的怒火是杀戮。”
“长生天的怒火是奴役。”
“朕即是长生天。”
“朕代表长生天的意志行杀戮之事。”
“朕代表长生天的意志行奴役之举。”
“长生天的怒火是平等的。”
“凡是挑起私战的部族,无论主动进攻还是被动防御,朕都将让他们尝到长生天的愤怒。”
北地草原的东方边界,横绝天地之间的结界长城静静看着地上发生的一切。
※※※
近来朱墨君都起得很早,每日晨跑雷打不动,一口气绕城跑半圈对朱墨君来说不似以前那般困难,跑一段路就要停下来走几步喘气,身子骨结实不少,值得高兴。
这些天里绕城跑步,朱墨君还顺道了解一些消息,比如卢一刀卢将军就要率军回京了,要说这卢一刀是何许人也,朱墨君还真不了解,以前生活在大同的时候,他更关心一日两餐的问题,虽说还有个军户身份,但说穿了,往后只要没有战事不去做炮灰,他就是卫所的一个佃农罢了,了解这些事情又不能顶饭吃。
除了卢将军要回京外,朱墨君还听说西城门那边的马厩里来了一匹宝马,通体雪白,好看的紧,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坐骑。说道马厩,朱墨君才想起自己好久没有去马厩那看看了,便改道跑了过去。
“你还知道过来啊?寄存费马草费赶紧给我补上,不然你这马就归我了!”看马厩的老翁伸手要钱,那叫“避马瘟”的小猴子也样学样的伸出手来。
“你不是蒙我吧?”朱墨君问。
“我这每天可都记了账的,你要连账本都不信,就自个儿看看你那匹马,老子把你骡子一样的马都给养俊了,你还在这儿跟老子讨价还价。”
寄养在这里的瘦马还真如老翁说的那样,一扫先前的颓样,还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感觉,只是不知怎的,眼神中似乎有深深的忧郁……
朱墨君在马厩里走了两圈,没有看到白色宝马的身影,想着兴许是被主人牵走了,也就作罢,出去找老翁问问马能卖几个价钱,依然没有得到满意的回复。
朱墨君左思右想,觉得要不留着自己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