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点点头，道：“把你面前的书翻开，从第一页第一个字开始认，这是我抽空整理出来的常用字，已经做了注解，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读写五十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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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认识字的时候多了去了，读错字的时候更是不少，但皱着眉头的却不是侍女，而是墨君自己，好些次方言刚出口，他都是眉头一皱，连忙改口。听着墨君断断续续地读书声，侍女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手里的戒尺扔在桌上，很久没碰过了。
很多年了，她都是一个人呆在观星阁里，偌大一个楼阁，能说上不少话的也就只有那位驾着马车来的老道士，或者也可以叫他老天师。
少女曾在阁内藏的书，很多都是老天师孙女儿看剩下的。大夏三教，儒释道，女儿家家，肯定不会读什么佛经，但奇怪的是那个小丫头不仅不读道家经典，就连历代王朝最为推崇的儒学经典都一本不碰，却钟情于士子眼中最不入流的小说，一本本都视若珍宝，有一次老天师偷偷拿了几本让少女看看解闷，被那丫头发现少了书，差点没把天河山整个天师府给搜个底朝天，老天师有时候还在少女边上诉苦，你说这丫头，好歹也是我道教的人咧，不喜欢读《道德经》就算了，反正老夫也没打算让她跟我一样穿身道袍，怕找不到女婿，不学儒学也罢了，她呀反正是刀子嘴豆腐心，心性好的很呐，我不怕她走歪，可她读这些个玩意儿，还整天在我耳边聒噪不停，说要去闯江湖，做女侠，这交个什么事儿？哼，老头子我就是扯着这张老脸跪下求她，也万万不能答应。
不过老天师这张脸在他孙女面前可能不怎么顶用，到了最后他的宝贝孙女儿还是牵着老天师最宝贝的一匹白马下山去了。这马倒也灵性的很，小姑娘一屁股骑上它，它不叫也不恼，就站在原地丁点不动，小姑娘什么法子都用出来了，可就是没用，然后她就牵着，或者说拖着马下山了，约莫是到了半山腰小丫头累了，就坐在了马背上，这次白马倒是撒丫子跑了，跑得飞快，但是方向不对头，一溜烟，又把小丫头送回来了。估计是觉得女侠梦要打水漂了，这个大名鼎鼎的天师的孙女儿，眼泪就在眼眶滴流打转，老天师最见不得丫头哭了，一咬牙，狠狠瞪了白马一眼，这才让白马乖乖从了小丫头。
丫头下山的那天后，老天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孙女儿留在家里的小说都寄给了少女，说你慢慢看，杀杀时间，老夫我不放心，晚一点再过来整修观星阁。
除了老天师给的书外，还有许多读过的书都被九姬收拾的整整齐齐，叠放在书柜里。
几日过，书已读完几本，几十年过，书不知翻过几遍。时间，最能磨人心性，恰巧对少女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时光飞逝，对她来说就像大雁飞过，无痕无迹。本以为心如止水，连感情都快被打磨光的少女，在又一次翻完某后，突然有一刻觉得，有些无聊了。
教人识字，反倒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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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踏尘土，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老道人驾着马车，摇摇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车厢里端坐的人轻轻掀开一角幕帘，望了一眼车外，淡淡道：“我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
道袍老人点点头，“可不是？如果这样都有人能活下来，老夫二话不说收他做弟子，这么走狗屎运的家伙，将来肯定不简单。”
马车里的人默默地听着，似乎不想再说话了，但忽然间又说道：“来了。”
一股阴风吹来，原本安静的四周忽然响起了一阵阵啼哭声，拉车的马儿有些惊惧，止不住地嘶鸣。道袍老者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从长袖中取出一根拂尘，扫了扫马屁让马安静下来，然后仰头骂道：“奶奶的，哪来的孤魂野鬼，不敢找那妖怪算账，倒欺负到老夫头上来了。”
老道这一骂，倒是让阴风小了许多。
“还算是个识相的，”老道骂骂咧咧地收起了拂尘，又仰头道，“反正杀你们的那个妖怪也死了，也算是了解了你们的心结，老夫也没打算跟你们计较，晦气，至于你们生前是大大的善人还是罪大滔天的恶人，老夫都不管，去了地府自有其他人管，老夫只送你们一小程。”
一声刺耳的鬼哭，震得老道人眉头一皱。半空中，一个隐约能看见模样的人影狰狞地扑向马车，老道嫌弃地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在空中飞快的比划了几道，竟然画出了一道悬在空中的符箓，当那人影直直撞上符箓时，眨眼间就已经消失化灰。
“人老了，心脏不好啊。不想去地府就不去嘛，干嘛吓人呢？诶，还有没有不想下去的啊，老夫很乐意送你们一程。”
语毕，四周都安静了很久，老道点头驾起马车，说“那就走吧。”
一辆马车，静静地行驶着，但怪异的是但凡马车经过之处，必定会刮起阵阵冷风，发出沙沙的响声，就像有千军万马跟随着这辆马车，脚步声阵阵，踩出一片飞尘。老道士很久都没有说话，他头一回露出了些许悲伤的神色，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突然说：“你说这人活一辈子，到头来不就是图个这——死后能有人送灵吗？老的死了小的送灵，之后那小的也死了，没人送了，真是惨。”
“嗯？”
“矣，不想了，老头子我就想去山海关那边看看我孙女儿过得不好。你说那傻丫头，偏要自己去给老夫我挑孙女婿，你说他能挑到个你看的顺眼，我也看的顺眼的小子吗？嗨，其实我要求也没那么高，就两个，一只要我看得顺眼的，二只要能拼了命护她周全，就行了嘛。”
“嗯。”
马车里的人应了一声，“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什么吧，我们不要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