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所寂静的宫殿。
阳光不能照入此地,但宫内敞亮无比,蓝色玻璃样的棱石将上下都映得透彻,将宫殿染成浓郁的蓝调宫画。
它像是沉入此处,又像是生于此出。宫门与石岩融成了一体,再也难分彼此,水流轻悄地推开门,又细细地将它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一群青肚鱼从门的上方游过,接着绕着两排十二跟蓝色玛瑙柱绕了一圈,迷了路般打转,却在某一刻轻巧地离开。
凹凸破碎的宫壁俨然与石岩融成了一体,环绕之下中心青色瓦阶拾级而上,中间坐落着一棺椁。
板子没有合上,而是靠在棺椁的边上,大开的棺内静静地躺着一位蓝发男子。他的眼睛紧闭,面容安详端庄,长发交叠,唯有几缕调皮地浮起。
“该醒来了。”远处似乎有声音轻唤了一句,蓝色宫殿猛地亮出一道金光又瞬间暗下。
一声悠长的鸣叫响彻海底,水波荡漾,游荡的青肚鱼慌张地四处奔走,但最后却是无奈地被水流席卷而去。
接着海底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一只娇小的鲸鱼模样的家伙悠哉地游出,身上的青光愈发浓郁,而宫殿的蓝则是黯淡下来,宫殿开始回到了昔日的黑暗之中。
那家伙在海中打了几道滚,才又慢悠悠地游到棺椁处,呼出一道带青光的水流将男子携起,一同向上浮去。
世间至东有一岛,名蓬莱。这里是唯一一处没有任何新人类的地方,不论是人还是生物,都处于最原始的状态,倒像是破灭之前的王者大陆的缩影。
就是谁也说不清楚,拯救王者大陆于破灭之际的浮天巨兽究竟是光还是暗。他们只知道,来人自称为神,为首的是一名浑身散发金光的女子。
蓬莱滩上,男子被推上了岸,鲸类模样的家伙只是冒头在海边低鸣了几声,便又转身入了海底。
捡到男子的是一位渔夫,名叫落平,无姓。他将男子安置在了自家的船上,又重新来始了自己的捕鱼工作,悠哉游哉地直到黄昏时分才终于想起自己还捡了个人。
所有人捕来的鱼都放入了村中心的鱼池之中,和村长说明状况之后,落平被允许多捞一条长鱼回去。
回到家,落平用石制磨刀将青肚鱼剁了个半,剁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有些犹豫,转手摸出了多得的长鱼切成几段,接着一股脑地丢进了铜炉中。
接着,他换上一把研磨得更好的小刀,细细地开始分离上面的肉,小心翼翼的将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最后才把剩下的鱼骨一挑,鱼头也噗通一下入了汤中。
他阖上门,由床底摸了一处坛子,掀开盖子抱在怀里,捏起一片肉,放入坛中晃了晃,等拿出来鱼肉已被酱料浸没。
落平一张嘴,才明白自己早流了口水,不容再拖,赶紧将鱼肉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他只觉得甜滑的香味在他口中一闪而过,鱼肉就好似融化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可哪里解得馋?他又捏起一片,连吃了三片才终于缓过来,忽然吃惊,转头看到蓝色长发的男子正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他。
“你醒啦。”落平赶忙将坛子合上,这香味可不能使人闻了去,是要违反规则的。
男子点点头,茫然地看着四周。
“你倒在海边,我把你捡回来的。”落平舔了几遍自己刚才捏鱼的手指,回顾着刚才的味道,“不过倒也奇怪,你身上居然一点没有没水打湿。看你的打扮,应该不是什么本地人,等下我带你去见村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蓝白袍子,理了理褶皱,从床上下来感觉身体并无异样,但脑袋中的记忆还有些恍惚。
“庄……周。”他疑惑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变成过很多人,依稀之间能记得的大概就只剩下了个“左”的姓氏。
“庄周?好奇怪的名字,不过听着总有些耳熟。”落平挠挠头,也不管了,“刚才的事情,你真的不要说出去哦。”
“什么事?”庄周记忆还有些混乱,对落平的话完全不明所以。
“没什么,鱼汤快好了,等下吃完咱们去见村长。”落平催促,小心翼翼地用脚把坛子推回床底。
庄周摇摇脑袋,还有些迷糊,难以一下子适应过来。他或许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做着做着梦,最终却忘了自己原来是谁。
落平见着他起身只是呆坐着,啧了一声,抓过一旁缺了一道口子的瓷碗,拍手闻闻汤,点点头就用木头刨子给乘了一碗,递到庄周面前。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气,庄周有些迷糊地接过,但热浪腾腾,自然也不能直接入口。
“你是本地人?”落平坐回原位,伸头问道,同时手里捏起一块肉,又犹豫着放下,“印象中没见过你啊。”
“我对这里没什么印象……”庄周摇头,想起了梦境中高耸入云的钢铁楼层,还有无垠星空中的无尽舰队,“这里究竟是哪里?”
“蓬莱。”落平似乎松了一口气,身子像是朝庄周这头挪了挪。
“蓬莱……好熟悉的名字……”庄周捂着脑袋应道。
落平猛地站起来,又坐下来,“你绝对没来过这里,我出海这么久,这里所有的男人我都认得!”
“我只是对名字有模糊印象,我也没来过这里。”庄周给他这一吓烟云环绕的记忆瞬间就消失得一片空白。
“我可以肯定,你是从外头来的。但我们这里与世隔绝,并不欢迎外来者。如果你是遭了海难,我们会想办法把你送回去的。”落平快速地讲道,接着点点头,像是要肯定一遍自己的这个结论。
“嗯。”庄周大概确认汤的温度适合入口之后,忽然就觉得很饿,径直就喝上了一大口,可是强烈的腥味瞬间就刺激着他的所有感官。
不过,汤还是没有没吐出来,因为在入口的瞬间他就已经吞了下去,留下的,是他挑起的眉头和奇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