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傍晚时分，副省长王国庆除了接到组织部长郭新杰的电话外，他还相继接到了书记、省长之下几乎所有常委的电话。王国庆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摆功显好的。他在电话中一个一个地感谢，自己都感到好笑。</p>
一切都在按照王国庆预先的设计进行，不到一个月，他就被正式任命为省委常委、新州市委书记。和王国庆职务同时变动的还有几个人：省委统战部长江一帆改任省委秘书长，副省长苗森改任统战部长，省政协副主席罗杰改任任副省长，正厅级干部李大海提任为省政协副主席。</p>
王国庆第一个祝贺电话是打给李大海的，他在电话中说：“是大海吧，我是王国庆。祝贺你啊，老伙计！”</p>
李大海现在的病情已经得到全面控制，虽然还在吃药，但精神方面和常人已无大的区别。当然，他现在对有些字眼还是有些敏感。比如：精神病、抑郁症、疯子、假文凭、老首长等。接到王国庆的电话，李大海稍感意外，但他知道，这绝对是王国庆的风格，也是王国庆的过人之处。</p>
李大海就笑道：“唉呀，是国庆啊。我正好打电话祝贺你哩，我这个政协副主席算个球，你省委常委、新州市委书记那才是货真价实啊！”</p>
王国庆说：“老弟兄了，咱们就不客套了。改天你定个时间，咱们聚一聚，喝两杯。”</p>
李大海说：“好，好。”</p>
李大海想想有些后怕，当初他和王国庆竞争副省长职务时，他仅仅是因为一件小小的假文凭事件而落败。那时，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他认定是王国庆在捣鬼。毕竟，王国庆是最大的受益都。那时候，他李大海真的是气急败坏，眼睛都红了。他居然花了大价钱要买王国庆的项上人头。所幸此事没有得手，如果弄成了，后果不堪设想。</p>
接下来，因为仕途遇到重大挫折，人生陷入低价，他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居然患上了情感双向障碍的精神病。在住院期间，他还组建了所谓的“世界精神病帝国”，美滋滋地当上了帝国的元首。可笑啊，可悲啊！</p>
不久前，他以为自己已经康复，还兴致勃勃地回到了家乡凤凰山。其实，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病人，大脑发热，精神亢奋。现在想来，凤凰山之旅，真是自取其辱啊！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p>
好在，组织上对他不错。他现在身体刚刚恢复，如果担任过忙的工作，恐怕他真的是应付不来。这个省政协副主席一职，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安排。他真心地感谢组织，感谢省委白中杰书记。</p>
李大海觉得，以前的一切，不管是与非、恩与怨、好与坏，都随它去吧。现在的重点是调整好身体和心态，慢慢恢复元气，好好活在当下吧。</p>
在正式的任命还没有下来之前，李大海老家凤凰山镇的副镇长马向东就从石磊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王向上的精神病已经痊愈，即将被调整为副省长，最起码也是省政协副主席。一句话，这一次组织上是要用了。</p>
想到李大海后来在凤凰山的种种遭际，马向东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为了证实这一消息的可靠程度，他又打通了另一个在省直工作同学的电话。那个同学并不清楚，用玩笑的口吻对他说：“你说的是那个疯子，不会吧？你放心，20分钟后，我给你回电话。”很快，同学打来了电话，说确有此事。</p>
看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多。知道的人少，才有价值。他先是准备立即向镇党委书记李长河报告这一情况，想了想，他觉得还是连夜向县委书记通报一下更好。越级就越级了吧，非常时期嘛，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p>
第二天一大早，书记和县长的小车就驰出了机关大院。</p>
县委乔书记和古县长来到省城以后，并没有急于去见李大海。两个人先在新州宾馆住了下来，仔仔细细地商量了一番。</p>
因为正式的任命还没有下来，当然不能称李大海为省长或主席，两个人就商定仍然称呼李大海为老首长。</p>
这次来看望李大海礼物是少不了的，但肯定是不能送钱了，那样太突兀。还是拿上一些较为贵重的礼品较好。这次来拜山，用什么理由才自然呢。两个人商量了好一阵，觉得只有来汇报凤凰山的开发工作进展情况才最合适。因为当初李大海到凤凰山时，最热心的就是旅游开发。</p>
古县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说：“临走的时候，我翻了翻，还真的找到了这个。”</p>
乔书记一看，这是一张李大海在凤凰山时所印的名牌——“中国凤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旅游开发领导小组名誉组长，李大海（副省级）。”</p>
乔书记点上一根烟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这个称呼还是不叫为好吧，看得出印这张名片的时候，老首长这里还有情况啊！”</p>
古县长说：“那就说老首长当年是咱凤凰山旅游开发领导小组的顾问。”</p>
乔书记说：“这个倒可以。”</p>
因为走的时候很匆忙，乔书记他们跑了冤枉路。李大海在接到正式任命以前，还在山阴市的家里呆着哪。他的档案虽说是在省委组织部挂着，但他总不能到组织部去上班吧。</p>
在摸清情况后，两个人只好又打道回府赶到了山阴。找到李大海的家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p>
可按了按门铃，没有动静。停了一会儿，又按了一次，仍是没有动静。古县长就有些急了，他忍不住去拍了拍门，可还是没有动静。这说明李大海现在没有在家。</p>
古县长问：“老乔，要不要给老首长打个电话？”</p>
乔书记说：“还是再等一会儿吧。”</p>
两个人就转身坐到了小车里，一边闲聊一边等候。</p>
古县长说：“乔书记，你信不信命运？”</p>
乔书记说：“原来不信，现在有一点。”</p>
古县长说：“人这一辈子，能干到哪个级别，我看是命中注定的。比如，老天爷让你干到正厅级，你就肯定能成为正厅级。不在老天爷计划的，你再努力也干不上。”</p>
乔书记若有所思地说：“是啊，天道难违啊。”</p>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但他们今天是等不到有人来开门了，因为李大海不在山阴，而是远在湖北的武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