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陡坡,上去走入马道,他松了松缰绳,跟阿雨说道:“师傅在那天到我家里,花钱买了酒食,吃用妥当,就跟你祖父打了个商量。你祖父那时候仅靠着几亩薄田过日子,家里勉强吃饱,多的银钱只够过年的时候换身衣裳。一听我师傅说要传我武艺,当即就答应了,我看爹都点了头,便拜了师,跟师傅一道离开了梨山。”
他笑了笑,看着阿雨,就好像看着曾经的小阿生。
“那时候不过是个孩子,也是奇怪,居然一点不怕,就这样跟着师傅去了河东,在师傅家里练了一年剑法。”他露出得意的神情,问阿雨:“你学了快两月的剑,学会了几招?”
阿雨举起手,张开小手掌,道:“五招!”
他眼里神光游动,像是有个秘密怕被别人听去,轻轻地说:“我练了两个月,一招都没有学会!”
扑哧,阿雨笑个不停。
“师傅授艺极其严格,前头两个月,只让我每日拿住剑桩,捏好剑诀,吐纳气息。不过这头一年过去了,师傅的绝技一百一十六招追光断影剑法,我基本都能使了。”他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在阿雨哈哈哈的笑声里,几不可闻。
过了会儿,看阿雨停了下来,他拿了水袋给她,等她喝好了,才继续说道:“一年过去了,师傅收到一封书信,是上清派观云道长寄来的,请他去观礼。”
“观礼?什么叫观礼?”
“大凡重要的典礼,都需要请颇有地位,身份相当的人去观看。这就是观礼。师傅与观云道长是故交,年少时便相识,收到观云道长的信之后,当即带我一同前往。”
叶云生看着阿雨,笑着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个典礼,是观云道长坐了上清派一派之主的庆典。这位观云道长,也是你的师祖,他是上清派杜天师一脉相传,德高望重,武艺超群。”
“啊,那师祖是上清派的老大,爹爹,师祖将来把位置传给你,你也是上清派的老大了!”
叶云生哈哈大笑起来,阿雨钻出车厢,在叶云生身边坐下,两条腿伸出前舆座板,一晃一晃;她天真又兴奋地喊,“你是我爹爹,以后把位置传给我,我就是上清派的老大!”
他将女儿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说道:“上清派是龙虎山上清宫所属,宫里修道的老天师指定之人,才能坐上清派掌门的位置。可不是师祖和我能说了算的!”
马车走到土道尽处,这里一边是陡峭的林子延绵而下,林中乱石荒草无数,难以行走,另一边是三丈高的石壁,江湖人能够轻易攀爬上去,但想要越过石壁,却并不容易。因为石壁最上面的地方打了一排铁刺倒钉。若是能越上去就能来到一条折向的山道,望之可见石阶向上延伸。
而马车到了此地,却是只能向前去,前面一丈高的木墙林立拦住了土道。木墙中间有个吊闸,向外一丈之地置放半人高的拒马桩,原来是到了一处山寨口子。
“捂住耳朵。”叶云生跟阿雨说。
等她把耳朵捂好了之后,他拇指扣着食指,放入嘴里吹了个口哨,声音如夜枭嘶鸣。即便阿雨捂着耳朵,也难受得皱起了眉头。
江湖中,在山上安营搭寨的只有两类。
一类是绿林好汉,规模小些的就是十几个拦路剪径的毛贼,规模大的几百近千,傲啸一州一府只平常事。这些人在江湖上属于一片灰色势力,谈不上好坏;而对于普通百姓,则是强盗恶霸。
二类是立在山上的门派,除开小门小派,那些经营几十年,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的大门派,自然在漫长的时光里聚集了一众跟随。江湖地位越高,越是不会凡事亲力亲为,于是这左近的寨子,便如家院老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