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句?”
“临走前,红娘专门提到,他们戏班,也想对付兔舍里的那伙人。”
“戏班与兔舍有恩怨纠葛?”
“戏班本就隐秘,江湖中甚少传言与消息,我又哪里能够知道……但我觉得应该有矛盾在里面,我们走一步看一步,总会知道的。”
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了,两边的店家都黑了灯,街边的树,石墙,屋檐皆是影影绰绰的,天边的微光,将一切变得更为寂静。
“我还是觉得可惜。”崔胜的长刀被叶云生从红大娘那儿讨要回来,挎在腰上,随着步态,一晃一晃的。
“可惜我没有杀了戏班的当家,杀了那些戏子娼妓?”叶云生手里的酒坛子快喝完了,有些意兴阑珊,或许是夜的悄然,让他十分想一个人呆着。
“找到那些小娘子当然重要……可是戏班无恶不作,我亲眼看到一位城里的海公子,被他们用刀割得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死在未央宫附近的荒野。我觉得戏班和兔舍那一伙人比较,亦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恶了些!”
瞧见崔胜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叶云生不由得想起了师弟梁介,又想到十年前的自己,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会咬牙切齿不顾一切的找到对方,然后用剑解决。
崔胜苦恼地说道:“现在好了,你和我都与那红大娘拍掌起誓,在解决兔舍之前,不得做出伤害彼此的事情。哎,好不容易叫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地,却什么都不能做,真是可恶!”
叶云生苦笑着,安慰他道:“许多江湖中的势力,如戏班这样的,看着一个个武艺平常,不堪一击,但其实他们根本就不与你明刀明枪地干仗。他们以阴谋诡计,神秘莫测而叫江湖中人头疼万分,无可奈何。若要动手,之前我在密室之中,便能杀光他们。可你看最后,我们两个原本针对戏班的人,却被红娘给忽悠着成了合作的关系。”
将手里空了的酒坛子搁在街边,他拍了拍崔胜的肩膀,说道:“我与她勾心斗角争到最后,看似我占尽上风,可谁又知道,是不是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呢?先找到了兔舍,再做计较。”
差不多已经走到了福康街上,叶云生道:“我快到家了,你也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再会。”
“叶兄!”崔胜喊住他,有些不好意思,“小弟还有一事请教。”
“说吧,你若闹不明白,怕是也睡不安稳。”
“为什么前边你杀人,并一再威胁她,她都不见害怕,可当你要带她离开的时候,她忽然那样恐惧?我想不明白,一个连死都不怕的戏班当家,怎么会怕被你抱走呢?”
“你知道采药郎与凤凰的故事吗?”
见崔胜摇头,叶云生感慨地说道:“这个故事还是我师傅告诉我的。凤凰是一种不死的神鸟,非梧桐不栖,每日立于梧桐树顶,凌绝众生之巅。它有一根能治百病的尾羽,世人皆渴望获得。有一日,一名采药郎为救母亲,找上门来。正巧这凤凰与宿敌争斗,受了重伤,在梧桐树上养伤,不能动弹,被他爬到树上讨要尾羽。”
两人站在街边,前面就是巷口,叶云生缓缓述说。崔胜丝毫不急,安静地听着。
“这根尾羽对凤凰来说无比重要,若是平日里施展神法顷刻间就能要了这人性命。可当天正好虚弱,无法施展,但它也不慌张,因为它是不死之物,采药郎一个普通人,哪里伤得了它?采药郎先是恳求,再是威胁,它皆不理睬。最后采药郎一狠心,将凤凰抱了起来,要离开梧桐树。”
叶云生忽然笑了笑,想到师父观云道长曾经给他讲这个故事,其中的心思正好与今晚他借用这个故事的本意南辕北辙。
“凤凰猛地大声凄惨地嘶鸣,连声求饶。它不怕死,也不怕采药郎伤害自己,但它害怕失去地位,失去高高在上的生存环境,失去凌绝众生之巅的视野。”
是啊,观云道长希望他超然脱俗,而他给崔胜的却是如此庸俗的寓意。
拿凤凰来比作戏班的红大娘……
叶云生笑了起来,被自己给逗乐了。
在崔胜莫名其妙的眼神中,走进了巷子。
“叶兄!”他抱拳弯腰,却是说不出感谢救命之恩的话来。
叶云生头也不回,好似早已清楚他是如何想的,伸手挥了挥,身影消失在了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