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生马上停住了动作,他好似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转头向那角落的屏风看去。
果然,一名窈窕女子从屏风后边款款走出,手里托着一块木盘,上面置着一只玉壶。
她穿着红色的绣鞋,绛紫色斜开的贞观服,白色腰带,头戴珠花,面目精致,小心翼翼地对着叶云生,含有歉意地笑了一笑。
叶云生拔不出剑来,因为这人是浅浅。
阁楼外,距离尚远,还不会怎样,但在阁楼内,就在他们身边,以浅浅的内力,怕是连宁明海一曲前奏都未听尽,便已心脉俱碎。
叶云生自知无论如何都护不住她,所以手里的剑,不能拔出来。
“再听一曲也可以,等此间事了,你带着这位浅浅姑娘远去,二叔以《桃夭》相送!”
浅浅跪坐在长案一侧,将酒壶放在桌上,双手叠交在膝头,不发一言,服帖乖巧。
叶云生咬着牙跟,披散着的长发时不时浮动几分,握着剑柄的手,迟迟不愿松开。
宁明海一只手仍然按在身后的琴弦上,面色轻松写意,对浅浅挥了挥手,示意她倒酒。
浅浅先给他倒满,他从案边推过去一只酒杯,笑道:“你也喝一杯。这一杯,权当我为之后的言语,向你赔罪。”
外边的刀兵声响,连绵不绝……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浅浅倒酒,对叶云生说:“每个人的路生来就已注定,不是不能换条路去走,只是太过艰难……如你这些年的低落,要不是一心剑道,不顾其他,又何至于钻了牛角?像这位浅浅姑娘,生来就在戏班,逢场作戏已成了本能,有时候连自己也分不清真假。要她过粗茶淡饭的普通日子,可能会被爱情一时蒙了心智,但真到了里面去走一遭,必会耐不住跳将出来,终究是误了彼此。”
叶云生听不得他说这些,心里又是一团乱麻,忍不住反驳道:“似二叔这般,不成家,不找个真心相爱或能一生相伴的女子,才是不误此生?”
宁明海笑道:“都说了,每个人的路不同,我是多情还似无情,你是处处留情,不懂收敛,最后终是伤人伤己……但真要说起来,我劝你也是不该,路在自己的脚下面,别人又能怎样?”
说话间,三人面前的酒杯早已都满上了酒。
宁明海拿起酒杯闻了一闻,却是皱起眉头,说道:“这酒差了。”
他随手一甩,将酒杯中的酒洒了出去,又对站在檀溪三鬼一边的中年人说道:“去给我拿一壶西凤酒来!”
中年人下楼去,过了会儿,跑了上来,将酒壶放在案上。
他放下后对着叶云生行了一礼。
叶云生认得他,名叫宁后郎,就像是宁小四那样的家生子,这位宁后郎生来就跟随宁明海,从来不离左右。
随着宁明海这样那样的浪费时间,叶云生像被缚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外边打斗的声响,更是密集、紧凑了许多。
“无怪乎小七瞧不起血玉门这几个。没什么本事,还要自恃身份,不肯亲自下场!”
叶云生同样能够听得出来,血玉门门主张霖与座下颜宗甫,曾辉,都没有动手,只让手下去缠斗。若这三人一起出手,穆芳青与崔子龙决计抵挡不住。
还有另一侧的何田田,也只做壁上观。
叶云生却知何田田向来胆小,若不是何碎要他留在这里,他又怎肯过来?而他不来,宁明海又如何会放心,现身叶云生相见。
此间事未了,何田田他走不了。
这时,浅浅将自己的酒杯和叶云生的酒杯都倒空了。
然后提着新换上的西凤酒,为宁明海与叶云生斟酒。
最后才轮到自己,她为自己倒上,笑着敬向宁明海,说道:“奴家三生有幸,见到小手段宁家的大人物,这一杯先干为敬!”
说完,红唇碰着白玉杯沿,喝光了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