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老头轻轻地叹息,眼眸低垂,说话的模样,像是在咀嚼一块又硬又粘的饴糖。
“要是早些年,也不会偷这个懒,上来更不啰嗦,江湖人能动手就不动嘴。离开江湖的久了,人也老了,可以松快一些,就不想勉强自己。”
叶云生居然还挺理解,和气地说道:“其实没有深仇大恨,何必生死相拼?”
“有的,怎会没有?”
“晚辈做了什么?”
“隆中山里,有个寨子,里面一位妇人和一名女娃儿,叫人给害了。”
叶云生沉默了下来。
“欠了债,就不能不让讨债的来找。”
布老头微微侧过身子,将一边的肩头对着叶云生。
叶云生右手按在剑柄,将奈落往下压了一压,手腕反了过来,手肘略微抬了一点,将将与肩齐平。脚下已踩住了桩,一前一后,前脚尖正对着老头。
两人明明相距二十余步的距离,可在一旁的宇文清河眼中,好似面对面,近在迟尺。两人的气势对冲,相互碰撞,竟让她感觉到身子上像没有穿衣服被寒风吹了一记。
午后的天气格外的暖和,风也轻缓,街上本有许多人,可这时全都退让到了两边,在两人的身后,远远地躲着。
甚至有的已经去找捕快了。
可叶云生和布老头都不管这些。
也没有精力管这些了。
叶云生几乎将一身的明光照神守全部提了起来,罡气内敛,外表丝毫看不出来,只有灌注在奈落之上的内力,使得剑在鞘中,已发出了清脆的剑鸣声响。
远处的布老头像个出来晒太阳的普普通通的老头儿,拄着木棍,眯着双眼。
他明明没有一丝动弹,可躲在后边的路人却发现他的影子不停地晃动,幅度极小且快的变化,十分怪异离奇。
虽然认识叶云生的时间并不长,但宇文清河见过他好些次比武厮杀,就算是与天王老子李奉先决斗,都没有现在的这股威势。
他好似根本没有顾忌这里是长安较为热闹的长街,也没有在乎周围的世俗中人,以及之后随时将至的麻烦。
只是顺其自然的,由着气势自然而然的不停地攀升。
布老头忽然动了。
就在宇文清河看着叶云生,等着看他能将这股气势提升到何种地步的时候,对面的老头竟先发起了攻势!
两人相距二十余步的距离,这老头腿脚未动,反而先提起了手里的木棍。
这根木棍比剑都短,只较手臂稍稍长了些。普通人家用来撑起窗子的杆儿,那般长短,任谁也不知道,这根短短的木棍,真是被布老头拿来支窗子用的。数不清多少年了。
随着木棍被提起来,笔直地指着叶云生,布老头化成了一道残影,在场之人,只觉的两眼一花,老头已经站在了叶云生的身后。
五步之内。
吓得原本躲在叶云生身后稍远处的围观之人,一哄而散。
…………
自从刺杀那个贩面郎失败,颜面丢尽之后,尤其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四碗面,还硬生生地都吞了下去,怀缘就有些意兴阑珊。
带着家中高手回到许州,守着本分,将以前明面上的生意都交还给几个兄弟打理,这几个被云五靖打得面目全非的兄弟,虽然都破了相,但照看生意是半点问题没有。
家中金书要命的买卖,怀缘亲自看管,挑着稳妥的下手,近些日子倒也风平浪静。
但就是老么,络络啊,真个要命。
起初回来了,整日里跟桧哥儿腻在一块,后来干脆搬到外面去住了。住了半个月的光景,两个人闹起了别扭,桧哥儿不回去了,每晚每晚地流连在花坊青楼。
也回来,只不过净为了向络络要银子。
午后的天气格外的好,她本坐在院子的一角,捧着茶汤出神,被一阵暖洋洋的风给吹得回过神来。便想将最近的烦心事都抛在脑后,耍一趟剑,出一身细汗来,先个痛快一场。
她踢掉脚上的木屐,不顾灰色的袜,直接踩在地上,去屋里拿了拘命符,在院子里摆下剑桩。
桧哥儿摇摇晃晃推开家门,就见到她在那儿呼呼风声地舞剑。
以往她舞剑,总是不声不响,静悄悄的,不见光怀家的绝技,谁要是练起来声势惊人,虎虎生风的,那肯定有问题!
桧哥儿也不懂究竟,只不过自小在怀家,看得多了,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