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坐着黄包车便去了卞家的洋房。</p>
仆役见过费景庭几次，知道是贵客，当即引着费景庭进了洋房里。今日却是不巧，卞先生外出应酬，家中只余下卞夫人在。</p>
“景庭来了？”卞夫人很是欣喜，紧忙招呼费景庭落座，又让下人奉茶。</p>
“诶唷，老爷头些日子还念叨呢，说景庭外出二十几日一直也没有消息，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p>
“让卞先生挂念了，我也是前几日刚回来。”</p>
“回来就好，这外头可比不得津门，乱的很。听说齐鲁大旱，一冬天丁点的雪花都未曾下，地里一点青苗都没有，已经有不少齐鲁百姓北上来津门讨生活了。”</p>
“外面的确很乱。”</p>
前清之时就讲究个皇权不下乡，现在到了民国，换汤不换药，北洋能管辖的范围仅到县一级。广阔的乡间，全靠地主、豪绅乃至土匪来治理。</p>
关外之地，出了城什么绺子、土匪全都冒出来，就算坐火车都有可能被抢。平素在村子里良善的百姓，进到山里立刻就能化身恶魔。这还是在张大帅统一了东北的情况下，换做关内军阀割据，卖官鬻爵，已经不是一个乱字可以形容的了，简直就是民不聊生。</p>
顺着卞夫人聊了几句，费景庭便找机会将喜帖送了过去。</p>
“这是？”</p>
“喜帖。”</p>
卞夫人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展开喜帖看了两眼，随即捂住了胸口。可怜卞夫人此前还想着走通教务长凌冰的关系，让其帮着给自己女儿卞文颉与费景庭牵线搭桥。</p>
先是没想到费景庭竟然辞职了，跟着就是现在，再次见面，费景庭竟然要成婚了！</p>
卞夫人一口气没顺上来，顿时有些天旋地转。</p>
“哦，我知道了。费老师，我头有些疼，就不多留你了。”</p>
“好，那卞夫人多保重。”</p>
费景庭起身告辞，卞夫人顺了好半天气才缓过来。抄起茶盏略略喝了一口，旋即将好好的茶盏摔在地上。</p>
稀里哗啦，周遭下人吓得不敢吭声，自然也就没人敢上前收拾。</p>
过了一会儿，门声响动，卞先生与卞文颉回来了。父女二人刚参加了一场应酬，进到房子里立即察觉气氛不对。</p>
“这是怎么了？”卞先生问道。</p>
卞夫人冷哼一声，也不言语。</p>
卞先生朝卞文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过去撒娇：“妈妈，谁又惹您生气了？你说出来，女儿替你教训他！”</p>
“还教训……你知道什么呀？喏，自己看！”</p>
喜帖丢在卞文颉面前，她抄起来看了两眼，顿时红了眼圈，捂着脸便朝楼上跑去。</p>
卞先生过去瞧了两眼，顿时吃惊道：“费景庭要结婚了？”</p>
卞夫人满腔邪火无处发泄，当即骂道：“应酬应酬，天天就知道应酬，这下好了，人家费景庭要结婚了，你让文颉怎么办？”</p>
卞先生讪讪道：“这也不能怪我啊……好好好，是怪我。可我去应酬，不也是为了赚取家用吗？再者说了，这费景庭太过优异，桃花运太旺，我看也不是什么良配。转头我打听打听，一定给文颉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p>
卞夫人哼哼两声，不再说些什么。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总不能拦着费景庭不让其成婚吧？</p>
有人愁，自然就有人欢喜。</p>
却说大杂院里，这日傍晚李志章推着自行车刚下班回来。他升巡官几个月，薪水发的是半薪，但架不住灰色收入多。几个月下来倒是存了些钱，可距离买房依旧遥遥无期。</p>
此前李志章倒是想换个地方租住，奈何被媳妇拦住，说宁可在这大杂院里蜗居一年，也要早一些买下自己的房子。</p>
拿姿作态与大杂院里的邻居打过招呼，李志章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有小厮模样的人找上门。</p>
“李志章李巡官可在家？”</p>
李志章打着哈欠推门而出，打量了小厮一眼：“我就是，找我有事儿？”</p>
小厮将喜帖奉上，嘱咐李志章准时参加，随即又奔向下一处。</p>
李志章展开喜帖看了半天才看明白，敢情是好兄弟费景庭要成婚了。</p>
这货当即大声道：“诶唷，我兄弟要结婚了啊！”</p>
一嗓子嚷嚷出去，前后院全都听得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