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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若有所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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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赵未平感动不已,一腔热血涌上心头,有些语无论次地说:“这,这……”

苏安拍着赵未平的手背安慰着他说:“你不用多想,这是大家共同的意思。对你来说应该主动抓住这个机遇,对我们而言是‘因风吹火,用力不多’,为什么呢?你具备这些条件,这是你的人脉,不是谁都有的。”

赵未平感到今天的酒劲儿特别大,自己有一种想要喷薄欲出的感觉。

(1)心思

孙大壮虽然对钱似海讲的那些话没太在意,可对李森的那番神秘兮兮的话语却动了心思,可一时又理不清楚个头绪来。

别看孙大壮对钱似海的讲话不以为然,可有人却字字句句入脑入心。

这个人就是临江乡的常务副乡长徐才。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徐才正站在办公室的镜子前修饰自己。有着高挑身材和俊秀的脸庞的徐才无不显出年轻和帅气,如果说要有什么缺陷的话,那就是徐才早早地长出了“啤酒肚”,再一个就是他的眼睛略成三角形,让人感到有些阴。

就在徐才不住地欣赏自己的时候,听到走廊里传来孙大壮的说话声,就赶紧迎来出来,随着孙大壮来到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孙大壮一皱眉头:“你干啥玩意儿,大清早的就整的神叨的?”

徐才挑起三角眼问道:“大哥对昨天的会议尤其是对钱书记的讲话是咋想的?”

孙大壮大脑袋一晃,不以为然地说:“我没功夫琢磨那玩意儿,爱咋的咋地。想用你,选不上也可以用你;不想用你,选上也没用。”

徐才嘴角一撇,摇摇头说:“我说乡长,这回好像不是那回事了。”

孙大壮歪着脑袋问:“那你说是咋回事?”

徐才的三角眼不停地骨碌骨碌地转着。

“那天钱书记可是讲的,对干部的任用,‘海选’结果决定着对干部的任用,也就是说,这第一个坎要过不去,啥也没用了。”

孙大壮摇摇头,不屑地说:“他也就是那么一说,干部这玩意儿历来是一把手说了算。你看哪次干部调整他撒过手?还不是他一言堂?这回咋的了?他要放权啊?做梦吧!我说你就别瞎寻思了。”

徐才一笑,并没有附和孙大壮,而是提出了他的分析结果。

“这回的情况的确与原来不同了。你没听说钱书记要高升了吗?也就是说,钱书记的高升,是他采取这个办法的根本原因。”

孙大壮愣眉愣眼地看看徐才,问:“你小子还挺能琢磨。”

徐才真诚地说:“我的乡长,我的大哥啊,不琢磨不行啊!尤其是你要琢磨啊!你都当了八年的乡长了,还想再这样泡下去吗?”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孙大壮软肋上。孙大壮一下子怔住了,眼睛紧盯着徐才,一时没有了下文。

徐才继续分析道:“你看,为什么‘海选’这个事儿不能儿戏呢?我认为是这样的,以你大哥为例吧,按以往的惯例,以你八年的乡长资历,这次换届就凭赏也得赏你一任书记干干,要不就说不过去了,这是没跑的。可是如果要来这么一‘海选’哪,那情况可就复杂了。选上了,自然没的说;要选不上的话,那可就彻底没戏了,谁都白扯,不好使了。”

孙大壮终于听明白了徐才的意思,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眉头不由紧锁起来。

徐才接着说:“这 ‘海选’的情况还复杂在哪儿呢?你面对的不仅仅是本乡本土的竞争者,而是全县所有想来当书记的竞争者,最后究竟这票能投到谁的脑袋上,那可是高丽烟袋—没嘴(准)儿呀。”

孙大壮的眉头越锁越紧,脸上刀刻般的皱纹都严峻地耸立起来。

“有这么复杂吗?”孙大壮摸着花白的头皮,心理仍然有些疑惑。

“我的哥呀,这可不是闹着玩呢,”徐才建议道,“你不能等闲视之,要提早做做工作。县里的那些平时不错的哥们,乡里的那些部下,该打招呼的都要打招呼。对了,你还应该找一下李县长,沟通沟通。”

“找他?”孙大壮没好气地说,“树叶掉了都怕砸了脑袋,那县长让他当的,整个一窝囊废。”

“窝囊废他也是县长啊!还是找找他。”徐才劝解道,“他毕竟是你铁哥们,毕竟是县长,是二把手啊!”

孙大壮一时又上来了倔脾气,没好气地说:“不去。爱咋的咋的,我谁也不找,我看能咋的。”

徐才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说:“咋的倒不能咋的,我就怕你这次再失去机会。大哥,你的年龄在那儿啊!”

孙大壮“哼”了一声,大脑袋往胸前一浸,没再言语。他又想起李森说的那番话来。

临江乡党委书记沈宝昌听了钱似海的讲话后,表现得相当敏感。第一个感觉就是惊讶、错愕。

这是什么意思?想干什么?是谋略还是退让?一连串的疑问塞满沈宝昌的整个脑袋。

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凭着对钱似海的深刻了解,这种决策肯定不是钱似海一时头脑发热,突然的性起做出的。

钱似海是什么样的人,沈宝昌是清楚的。每一项决策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拍板定夺的,考虑不成熟的时候连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还在开会的时候,沈宝昌就在自己颇为震惊的同时,也注意观察了一下周围其他人的反应,发现大多数人的脸上挂满了不解的神情,基本上同他一样对搞“海选”感到不可思议。从走出会场直到家中的一路上,沈宝昌脑海里不断翻腾的就是两个字:“海选”。

沈宝昌的家住在县委大院的后面,是当时机关盖的集资楼。住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机关的干部。钱似海在这儿也有一套房子,就在沈宝昌右手的单元。过去,沈宝昌当县委办常委秘书、副主任、主任的时候是钱似海家里的常客,离任后也没有间断联系,仍然常来常往,保持着情感上的亲近。虽然有感情这个基础,但是,沈宝昌从来也不敢为自己的事儿去找钱似海。他的行为准则是,钱似海让他往东,他就往东,让他往西,他就往西,做一个不折不扣的执行者贯彻者就行了,别的什么方向,对错等一概无须操心。沈宝昌在钱似海面前经常挂在嘴上或者是经常说的话就是两句。一句是“是”,另一句是“我听您的”。就是当了乡镇的一把手,除了汇报工作外,只要是单独相处,沈宝昌永远是最忠实的听众,他的全部的态度都是通过这两句话来表达。

找钱似海来解除自己的疑虑显然是不可能的,沈宝昌也没这个胆量。思前想后,沈宝昌想到了韩精忠。

“他总该能了解一些内幕吧。”沈宝昌想。

沈宝昌思考了一下,觉得找韩精忠了解情况是最可靠也是最有可能掏出准信儿的。他拨通了韩精忠的手机,对方很快就接了电话,说明此刻他并不忙。

电话那头传来依然如故的热情声音:“老领导,您好。”

听到这个声音,沈宝昌的心情受用不少,似乎有一些成就感,有了一些威严,有了一些面子。.

沈宝昌说:“韩啊,晚上有空儿吗?”

韩精忠忙问:“老领导有什么指示?”

沈宝昌故作轻松地说:“你要没事,咱俩聚一聚。”

韩精忠说:“钱书记这边要是没事就行。”

沈宝昌说:“那好,你听我电话吧,我定地方。”

韩精忠说:“那哪行呢?我安排我安排,您说还找谁?”

沈宝昌说:“谁也不找,就咱哥俩,你等我电话吧。”

桔红色的灯光静静地播洒着,一曲萨克斯演奏的《回家》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轻柔地回荡,屋顶正中垂下来的风铃微微摇摆,随着风,偶而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声音,营造出静谧亲切的氛围。

韩精忠给沈宝昌斟满酒,谦恭地望着沈宝昌。

沈宝昌一派宽厚详和的样子,颇有些进入某种角色的感觉。

“老弟,来,先整一个。”沈宝昌端起酒杯,冲韩精忠示意。

韩精忠忙端起杯说:“我敬您,我敬您。”

两人一饮而进。

吃了两口菜,又斟满彼此的酒杯,沈宝昌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睛望着韩精忠,微微地点着头。

沈宝昌说:“韩哪,在县委办也干了有五六年了吧?”

韩精忠说:“可不是嘛,您都走了五年了,您走之前就把我调过来了,到今年底就是五年整六年头了。”

沈宝昌轻轻地磨动着牙齿,点点头说:“时间过得真快呀!你进步得也快。不错,不错。”

韩精忠谦恭地说:“哪里,您是我的榜样,更是我的领路人,要是没有您向钱书记的推荐,就不会有我的现在。老领导,您对我的关心和提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来,我敬你一杯!”

韩精忠能调进县委办,沈宝昌的确是发挥了作用。当年县里要搞一个关于教育方面的调研材料,需要抽人,抽来抽去就抽到了在县教育局办公室当秘书的韩精忠的头上。沈宝昌当时是县委办副主任主管文字综合,是那个调研材料的负责人之一。在搞材料过程中,年轻勤快思维敏捷,情况又熟的韩精忠给沈宝昌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说是县里搞的材料,其实也就是韩精忠自己写出的材料初稿,经沈宝昌等人拔拔高把把关而已。后来这个材料在省里的内部刊物上发表了,省市领导还作了批示,对成田县在教育方面的做法给予了充分肯定,使钱似海等人非常高兴。材料组在吃庆功饭时的时候,沈宝昌就问韩精忠愿不愿意到县委办来。韩精忠马上说能和沈主任在一起工作求之不得,如果有可能的话,请沈主任帮帮忙。当时县委办正缺笔杆子。沈宝昌还真就跟钱似海提了这么一嘴,钱似海说材料确实搞得不错,如果行的话,就跟人事局打个招呼吧,结果没过几天,韩精忠真就顺利地调进了县委办。为了这事,韩精忠对沈宝昌感恩戴德,即使是后来当上了县委办副主任、县委常委秘书,也仍然对沈宝昌尊崇有加,嘴里不叫“老领导”不说话,保持了一贯的谦虚本色。而沈宝昌在他面前也感到心里特别有底,说话办事特别仗义。

沈宝昌随意地问:“韩哪,这次换届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韩精忠赶紧晃头,摆手,急急地把嘴里的菜吞下,忙说:“没有没有,我可不敢有那个奢望。”

沈宝昌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可不是好士兵啊!你已经是副主任了,接上主任的班就可以进常委,这也就是一步之遥。”

韩精忠仍然摇头,低声说:“老领导,……”

“嗳,”沈宝昌打断的话头,“别一口一个老领导的,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咱们都是哥们。”

韩精忠说:“那哪能呢?老领导就是老领导嘛!”

沈宝昌指了指韩精忠,嗔怪道:“你呀,你呀!——”

韩精忠笑了笑,搔了一下头发。

“我接着刚才的话说,老领导,我说一句不恭敬的话,您当年那样的条件都没弄上,我要是那么想,那不就纯粹是吊死鬼当——死不要脸了吗?我提正科才几天呀?”

沈宝昌点点头,说:“要说也是,但也不是不可以争取。”

韩精忠压低了声音说:“那得看老板的意思。老板那人你比我了解,对身边的人要求严啊!”

沈宝昌笑着说:“老板的脾气我当然了解,可是他对你印象挺好,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老板就常夸你很有潜力,前途不可限量。”

此话一出,韩精忠就觉出沈宝昌这话的假来,凭他对钱似海的了解,钱似海是决不会这样讲话的,更不会这样夸奖人。

沈宝昌自己心里也 “咯噔”一下,被自己随口说出的话吓了一跳,连他都觉得这话假的有点没有边儿,便自嘲地一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掩饰着自己个尴尬。

韩精忠装作没反应过来一样给沈宝昌夹菜。

韩精忠恭维地说:“老领导,我就等你回来当个县长、当书记啥的,等着借您的光呢。”

沈宝昌注视着韩精忠,希望听他的下文。见韩精忠并没有接茬儿往下说,便忍不住主动发问道:“关于换届有什么动向吗?”

韩精忠料到沈宝昌早晚要问这方面的问题,或者说他请自己的目的也应该就是这个。便反问道:“您这次提拔回县里来,应该是手拿把掐的吧?”

沈宝昌没料到韩精忠会把球踢了回来,心中明显不快,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就顺着说“世界上哪有绝对的东西?既可能手拿把掐地上来,也可能手拿把掐上不来。这不,以往的惯例也打破了,今天钱书记不是讲要通过‘海选’的办法推荐干部吗?还不知道能推荐出个什么结果来呢?谁敢有什么把握?”

韩精忠说:“海不海选跟您也没有什么关系呀,那是指乡镇换届。”

沈宝昌叹了口气,说:“你怎么还不明白?能不能回县里那是后话,提不提那是市里决定的,我目前的位置还是在临江,如果我连这个位置都坐不住的话,我的脸往哪儿放?还不让人笑话死了?还能指望回县里吗?”

韩精忠不解地望着沈宝昌,问:“老领导,您怎么好像没有信心啊?我认为不管是采取什么方式提拔干部,您都是最有希望的,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沈宝昌轻轻摇头,长出了一口气,似乎被压抑了很久。

韩精忠见状,故意装作不明就里似的说:“老领导,我认为在咱们县中层干部里,论能力,论水平,论影响力,没有几个人能超过你的,我想您现在研究的不是那个什么乡镇的党委书记,哪个委办局长,而是更高的层次。”

沈宝昌笑了笑,没有作声。他此时的心劲和刚到乡镇时大不一样,那时候有一种幻觉,好像用不了几天马上就可以提起来回到县里。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想法慢慢地为现实所取代,就象他同钱似海的关系一样。刚走的时候,钱似海表现出的是一种难舍难离的感觉,恨不得今天走,明天就要把沈宝昌调回来。可渐渐的,随着新人的逐渐适应,钱似海不再那样急迫,甚至安慰沈宝昌要安心地好好干,好好地锻炼,而这一干一锻炼,五年的光阴就过去了。.不管钱似海是怎么想的,沈宝昌有一点心里是清楚的也是坚决的,那就是必须在钱似海当政的时候回到县里。自己的政治生命必须依托于钱似海。本来今年的换届应该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没有料到钱似海却要搞“海选”,沈宝昌对此毫无准备,心里便没了底。现在的形势已不是从前那种形势了。当年,沈宝昌是县里第一后备干部,又在一把手身边工作,可以说各方面优势俱全。而现在呢?他虽然仍是基层的一把手,但已经远离了政治核心,竞争对手逐步成长起来了,哪还有什么绝对优势可言?就从临江乡的角度来看,孙大壮对书记的位置始终虎视耽耽,现在又多出个赵未平。赵未平刚当上副书记没几天,钱似海就钦点让赵未平兼任了乡人大主席团的常务副主席,解决了正科级问题,并很快列为副县级后备干部。虽然沈宝昌认为赵未平一时半会儿对自己还构不成威胁,但钱似海这样过于地看中他,就不能不让他妒火中烧。在钱似海主政成田县以来,还从来没有如此地看重过一个人,提拔一个人。赵未平有什么魔力让久经沙场的钱似海如此垂青?与其说钱似海重用了一个赵未平,不如说是给沈宝昌又多设了一个竞争对象,那么在今年这个舞台上有资格竞争的人选中就有了这位赵未平。面对这样的复杂局面,谁又能弄清楚钱似海会做如何的打算呢?

沈宝昌手捏着酒杯,不觉叹口气,身心疲惫地说:“不好说呀,这一‘海选’情况就复杂了,不知道钱书记是怎么个思路?啊?”

精明的韩精忠望着沈宝昌期待的目光,往前探了探身子,尽量凑向沈宝昌,压低了声音说:“钱书记的确有着全面的考虑。不管怎么说,‘海选’也罢,推荐也好,无非都是个方法问题,最后的决策权拍板权还是在钱书记手里。党管干部这一条永远也不会改变。”

这句话,沈宝昌没听清楚究竟是钱书记说的话还是韩精忠自己的话,但话的内容倒是契合他的心理。

沈宝昌垂下头,双眼猩红,喃喃自语:“憋屈,憋屈,真他妈憋屈。”

“老领导,您不用这样,”韩精忠赶紧劝慰,“事儿不还没开始呢吗?再说钱书记有他自己的想法。”

沈宝昌抬起头,忙问:“什么想法?”

韩精忠凑过来,神秘地说:“钱书记那天跟我说,小沈的事儿必须安排好,毕竟跟了我一回。”

“真的,什么时候说的?”沈宝昌好像打了一针强心剂,顿时脸色泛红,眼放亮光。

(2)点拨

在临江,赵未平有一个绰号:酒神。不过,这个绰号没有人当面叫,只是在背地里说。

下午,赵未平接了蒋玉雯的一个电话,说晚上你别安排别的事听我的电话,我要问你点儿事。赵未平说那你现在就问吧,还非等晚上干啥?蒋玉雯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就等我电话吧。赵未平嘴里应承着,却在心里头不住地核计蒋玉雯能问什么事。

晚上下班的时候,乡里的财政所所长敲门进来,说是来请赵未平去吃狗肉。赵未平知道这绝对不是为了专请他。哪有请客不事先打招呼的?赵未平也没多说什么,就接过了这个顺水人情,说:“先谢谢了,我晚上有事儿就不参加了。”

所长表现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态度很诚恳地说:“你要不去就扫大家的兴了,我也想和你多喝几杯呢!”

对于把假话当成真话说,再加上一些虚情假意的做法令赵未平很反感。

赵未平笑了一下,就问:“真想喝?能跟上趟儿吗?”所长连连摆手,说:“那跟不上跟不上。”

赵未平就客气地拍了拍那位所长的肩膀说:“改日吧,改日吧。”

“能跟上趟儿吗?”这是赵未平在临江酒坛上一句“名言”。这里还有一个小故事。

临江乡以孙大壮为代表的上上下下能喝善饮在全县是出了名的,无论是谁,要想在临江混,不能捏二两那算白扯。当年,沈宝昌刚刚就任临江乡的党委书记,就因为喝酒的事儿还挨了一名村书记的一巴掌。那是在一次会议后的聚餐上。大家轮番向沈宝昌敬酒,没完没了,让沈宝昌很反感,最后干脆一口不喝了。一名村书记见自己敬的酒被沈宝昌毫不客气地回绝了,就借着酒劲儿质问沈宝昌“有什么了不起的”,沈宝昌一听就火了,反诘道“怎么的?我就了不起,就不喝,咋的?”,那名书记也没惯着沈宝昌,抡起胳膊,“啪——”就给沈宝昌来了一个大耳雷子,一下子就把沈宝昌给打懵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气得嚎啕大哭,最后还是孙大壮给那个书记两脚,算是给沈宝昌找回点儿面子,解了围。这个事儿在临江乃至全成田被传来很久,只要是说沈宝昌太面,啥也不是。赵未平当然也听说过这个事儿。

作为党委副书记,赵未平最不缺少的大概就是酒局,而他就任以来参加最少的活动也是酒局,所以没有人真正了解赵未平的喝酒实力。因此,赵未平的酒量在临江始终是一个谜。

刚走马上任的时候,乡里的一些人拿他不以为然,没怎么把他这个老师出身的小书记当一盘菜儿,表现出来的方式就是经常在酒局上让他难堪。开始的时候,赵未平以忍让避之,然而长此以往,赵未平就成了酒局上的下酒菜了。

就在他上任后头一年元旦,乡里召开年终总结大会,会后搞聚餐。那天参加聚餐的人不少,除了乡机关的全体干部外,还有各村的党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机关食堂里满满当当地摆了十桌。这酒喝着喝着,赵未平又成了一些人的挑逗对象,不料,这一次的结果却令大家目瞪口呆。

由于沈宝昌早就借故躲开了,所以孙大壮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大。

聚餐刚一开始,孙大壮就高门大嗓地说:“平时不让你们喝酒,怕误了正事儿,可你们寻寻摸摸地偷着喝。今天我让你们敞开了喝。不过,在喝酒之前,我首先要宣布一个纪律,那就是今天谁他妈的也不兴耍熊,不喝倒谁也不能撤桌。”

大家闻听嗷嗷直叫,一齐鼓掌叫好。

在临江孙大壮就有这样的权威,那就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金口玉牙,说啥是啥,用临江当地的话讲叫“嘴大”。因此,临江还给孙大壮编了几句顺口溜,把他编到临江的“四个大”之中,即“松花江的水,靠山林蛙的腿,福胜的白菜,孙大壮的嘴”。说的是松花江涨大水那是没治了,九八年一场洪水,让临江十万亩土地变成一片汪洋,因此排在“四个大”的第一位。排第二位的是靠山林场养殖的林蛙,那林蛙最显著的特点是腿大而肥,用它做的红烧蛙腿是当地的一道名菜。排第三位的是福胜村种的大白菜,个头大心儿实,远近闻名,是临江的一个品牌。最后说的就是乡长孙大壮了。如果用老百姓常说的话来形容孙大壮那就是一个词——尿性。

开始的第一个节目,是乡党委和政府的领导给各桌的同志们敬酒。只见红光满面,豪气冲天的孙大壮带着赵未平等各位副书记和副乡长,以及武装部长,组织委员,宣传委员,纪检委员等党委成员挨桌敬酒。

孙大壮提议说:“如果一个桌喝一杯的话,那就是十杯,没等正式喝就完蛋了。.我们班子在场的一共是十个人,每个人主喝一桌。主喝的人干杯,其他的人喝一口表示赞助,行不行?”大家鼓掌叫好,表示赞同。

走到第一桌,孙大壮二话没说,仰脖就把二两半小烧直接倒进了喉咙,引来大家的一片叫好声。

走到第二桌就轮到了赵未平。

自从赵未平到任以来,还没谁在公开场合见赵未平怎么喝酒,就是在乡领导班子给赵未平的接风宴上,赵未平也只是意思意思而已。为这事儿,颇让孙大壮不满,对赵未平的印象也因此大打折扣。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作为领导的赵未平也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在别人看来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挺着。这时的赵未平刚说完了祝酒辞,还没喝酒,全桌的人都站起来,想看看赵未平有如何的表现。一旁的孙大壮打趣道:“小赵可是从来不喝酒的啊,你们谁见过他喝酒?今天这酒能不能喝,就看你们诸位能不能让小赵感动一把了。”

赵未平说:“我的大乡长,你就别在那儿烧火了。”

在座的其他人就你也说他也劝,非让赵未平喝一杯不可。

赵未平说:“既然是我给大家敬酒,我肯定不能掉链子,扫大家兴,这杯酒我干了,你们大家随意。”说完毫不犹豫地干了杯,大家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一阵叫好。

孙大壮打手一挥道:“小赵都干了,我看谁敢耍赖?”

满桌的人没有一个犹豫的,也都毫不含糊地干了杯。

孙大壮见状,叫了一声“好”,说道:“我也赞助一杯。”说着陪着干了一杯,这又引来大家更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领导们敬完酒,就轮到大家给领导们敬酒了,也不知道是有人暗中组织还是情不自禁,这酒敬来敬去,最后的焦点又集中到赵未平的身上。机关的几个人加上几位村干部围在赵未平身边,嚷着要向他敬酒,其他人在一旁嘻笑着看热闹。赵未平坐在那儿只是微笑也不搭话,这时孙大壮来为赵未平解围道:“这样吧,我来调解一下,小赵再喝一杯,你们每人干一杯就算了,行不行?”

大家就说“听孙乡长的。”

一位已经半醉的村委会主任以酒遮脸,偏和孙大壮扭着来,晃着脑袋说:“不好使,今天孙乡长也不好使。孙乡长行不行?”

孙大壮笑骂道:“熊样,两口小酒喝的,想上房啊?”

那位村主任摇头晃脑地说:“我不上房,我今天就要和赵书记喝两杯,行不行?能不能给我个面子?”

这时,旁边就有人插话说,这位可是全乡资格最老的村主任了,别说是乡里领导,就是县里领导都得给三分薄面。赵未平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无非就是想让他喝酒。

那位村主任看着围在周围的人,口气轻慢地说:“我们给赵书记敬酒,他就得喝,对不对?咋的,看不起农村人哪?”

事情弄到这个程度就有些变味儿了,场面有点僵,但孙大壮并不着急,而是在一旁嘿嘿地乐,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这无意中又给那位村主任壮了胆,撑了腰。

赵未平微微一笑站起身,看了看大家,然后问那位村主任:“你还能喝多少啊?”

村主任脖子一梗,大声道:“我……喝不多,但你,你赵书记喝多少,我、我陪多少。咋样?”

赵未平仍然微笑着,不慌不忙地问:“好,喝可以,你能跟上趟儿吗?”

这句话颇具挑战性,大家听得真切,那位村主任不觉睁大了猩红的眼睛,就连孙大壮也挑起来眼皮。

赵未平环视了一下,说:“今天大家都挺高兴,喝点儿酒助助兴理所应当。承蒙大家看得起我给我敬酒,我非常感谢。以前在学校工作的时候,在座的各位没少给予帮助,今后还希望能在工作中得到大家的继续支持。在这里,我也借此机会回敬一下大家。”

孙大壮一听,不觉“哦?”了一声。

这时,其他的人也都围了过来,想看看赵未平如何解这道给自己出的题。

赵未平说:“我有一个建议,敬酒不能搞车战,那样不公平。比方说你们十个村,不等每个村敬我一杯,我就得到桌子底下去了。再说,我也不能多喝多占,对不对呀?”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都说“对”。

“所以,要喝可以,但要一起喝,大伙同意不同意?”赵未平高声问道。

众人一齐呼应:“好,同意。”

赵未平拿过酒杯,说:“我敬三杯酒。第一杯,是我对大家的回敬;第二杯,感谢大家一年来的辛勤工作;第三杯,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合家欢乐,万事如意。”

赵未平说着就把倒了三杯酒,说:“要喝,要敬,咱就三杯一起来,怎么样?都谁来?”

孙大壮眼冒亮光,撸胳膊挽袖子地叫道:“这个提议好,三杯一起喝,一起喝,我算一个,我陪着。”

先有赵未平提议,后有孙大壮表态,别人就是不想喝也没有了退路。先前跟着起哄的那些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三杯酒就是七两半,不是谁都承受得了的。可是没办法,已经逼到这个份儿了,能喝不能喝都得硬顶着。

赵未平说了声“先干为敬”,就一口气连干三杯。

这一下,赵未平技惊四座,所有的人都傻眼了。没等喝完第三杯,那位村主任就已经倒了下去,但人熊嘴不熊,还在叨咕着:“你喝多少,我喝多少,我,我……”。

那天,最后到底喝了多少酒没有人记得清了。总之,基本上达到了孙大壮事先提出的“不喝倒谁也不能撤桌”的要求,不少人都是“站着进来倒着出去的”,就连一向霸气实足的孙大壮也是被人扶回去的,全场唯一剩下的清醒者只有赵未平一个人。

月亮渐渐爬高,散发出清爽的光辉,夜空仿佛也被月色淘洗得清澈纯净了许多。干燥的风也似乎褪去了些许严酷,温顺了不少。

简单吃了点儿晚饭后,赵未平便坐到书桌前,打开淡绿色的台灯,把一叠空白的卡片和一支笔放在桌子上,眼睛望着对面书架上的书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每当这时,他才觉得这个世界是属于自己的,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也只有在这个时刻,才可以放浪自己的身心,去享受那种无拘无束的心灵漫游。

这是赵未平习惯的生活,是他希望的生活,也是他觉得最适合自己的生活。

书桌上堆放着一些书籍,这是赵未平最近翻看过的书。书很杂,方方面面的都有,他准备一边做一些摘录,一边等蒋玉雯的电话。

赵未平随手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本书,那是黑格尔的《逻辑学》。赵未平稀里哗啦地翻到第一版序言,见到从前划着红道道的一句话:“熟识的并不是真知”。赵未平深思了一会儿,把这句话摘录到卡片上。又接着翻,翻到《现象》一章,那里也划着一条红道子:“内容必须表现出来”,赵未平也做了摘录,并同样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赵未平把《逻辑学》放到一旁,又抽出一本《周易通解》,随意地翻着。在书店扉页上有赵未平早先写的一句话“当作哲学来读”。.赵未平翻看到第六十四卦的第一卦《乾》卦。在“元、享、利、贞”的下面曾有他画过点重线。在书的天头上有几行眉批。在“元”字上批的是“万物之源”;在“享”字上批的“锐不可档”;在“利”字上批的是“营养万物”;在“贞”字上批的是“居正”二字。

赵未平信手翻阅着。

翻到《乾》卦——“潜龙勿用”。那上面也有自己的注的 “隐蔽”二字。在“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句中的“大人”两个字下划了重线,写着“机遇”两个字。赵未平又翻到《谦》卦十五,“见君子有终”句。赵未平把这句话连同原来的注释“做事要有始有终”一块儿摘录到卡片上。翻到《颐》卦二十七“利涉大川”一句。赵未平细细地读着卦辞,然后摘录下来,并逐字进行注释。他写道:“利,就是相应的条件。涉,就是渡。大川,大河也。可以理解为只要条件成熟就要乘势而上,也就是所谓抓住机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赵未平还没写完,手机就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氛围中,手机的铃声显得格外刺耳,竟然把赵未平吓了一跳。赵未平待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拿起手机,一看是蒋玉雯的号码,便急忙打开。

蒋玉雯劈头就一句:“怎么才接?搞什么鬼呢?”

赵未平赶紧解释,说:“对不起,正写在东西。我也没搞鬼,我这屋里孤家寡人一个,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哪有什么鬼可搞乎?”

蒋玉雯笑着说:“你就耍贫嘴吧!我问你,对那天的会是咋想的?”

赵未平脑袋迅速翻转。蒋玉雯指的显然是全县干部大会。就说:“你要问我的就是这个事儿呀?”

蒋玉雯道:“这个事还小吗?”

赵未平懒洋洋地说:“报告,我还没来得及深入贯彻落实。”

蒋玉雯说:“有点正经的。马上就要换届了,今年又要搞‘海选’推荐这种方式,你就没有动动脑筋?”

赵未平如实回答:“没什么想法。”

蒋玉雯深思地问:“对你们乡的形势是怎么看的?”

赵未平说:“我认为一切都在按惯例在运行。沈宝昌这八成能回县里,大家都说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就看最后能给他个什么位置。沈宝昌要是走了,孙大壮接任应该不成问题。”

蒋玉雯追问道:“那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赵未平沉吟了片刻说:“我感到我没有什么优势。毕竟人头不熟,资历太浅,‘海选’不就是靠这个吗?”

蒋玉雯讽刺道:“你倒是一针见血,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想退缩了?”

赵未平解释说:“倒也不是什么退缩,还是顺其自然吧。”

蒋玉雯嘿嘿地笑了起来。

赵未平不禁问:“你笑什么?”

蒋玉雯反问道:“顺其自然?怎么个顺其自然?你说说看。”

赵未平像说绕口令似地回答:“该咋样就咋样,能咋样就咋样。”

蒋玉雯用鼻子“哼”了一声,说:“好像挺悲观的嘛?”

赵未平叹道:“我也是面对现实呀。”

赵未平说的的确是实话。他对那个会确实没作过多的思考。因为他本人对这次换届本身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对自己能否进一步更是不敢奢望。所以,感到这事儿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心里反而比较坦然。但参加会议的其他人私下议论纷纷,他倒是听得很清楚,主要是对今年要通过“海选”办法推荐干部的做法微辞颇多,认为这样下去肯定乱套。也有人说这么一来,原来的付出白搭了,这回就是想拉关系都拉不过来。你想想,有了好位置谁能轻易让?而好的位置也就那么区区几个,参与的人是它的多少倍?是典型的狼多肉少。听着别人的议论,赵未平也暗自思忖,是呀,全县老资格,有背景的候选者多了去了,就是有位子哪能轮到自己呢?可蒋玉雯的电话扯动了他的神经,他倒想听一听蒋玉雯怎么说。

蒋玉雯叹息道:“你呀,你呀,白长了个聪明灵俐的脑袋,在这种时候不让它发挥作用真是浪费资源。”

赵未平诚恳地说:“愿闻其详。”

蒋玉雯不等赵未平说完,就连珠炮似的地自问自答道:“‘海选’是什么?不就是一种方式吗?方式是为什么服务的?是为内容和目的服务的。那么内容和目的又是什么?就是要提拔干部。那么要提拔干部,提拔哪些干部?是长个脑袋就能提拔的吗?”

听着蒋玉雯像解剖似的分析,赵未平的脑袋里也在极速地思考,他承认蒋玉雯提出了一个自己尚未涉猎的新问题。就催促道:“你接着说。”

蒋玉雯思维缜密地说:“你要注意分析事物的本质而不要仅仅看到它的表面。钱书记为什么在临秋末晚搞个什么‘海选’?是吃饱了没事干还是赶时髦?我看都不是,这里有钱书记的策略。”

赵未平咂咂嘴,问:“什么策略?”

蒋玉雯继续道:“我看,钱书记首先是为了堵别人的嘴。以往调整干部,权力集中在县委,也就是说集中在钱书记一个人手里。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可这样有人心里就不舒服。听说前几天的常委会了吗?就有的领导提出说这几年在干部的问题上有失误。钱书记是注定要走的人了,他犯得上在这个敏感时候得罪人吗?这是其一;其二,搞‘海选’还可以越过一些不必要的矛盾。比如说,有些人并不是钱书记要用的人,但为了平衡关系又不好拒绝,怎么办?这个‘海选’就派上了用场。凡是钱书记不想用的人就可以拿‘海选’说事儿,也就是说对这些人‘海选’的结果是好是坏则是致命的。凡是钱书记想用的人呢?‘海选’的结果就不会成为唯一理由,总之,形式是为了表现内容,而不会决定内容。”

赵未平很服气地说:“你分析得有道理,我的脑袋也好像开了点儿壳儿。我也这么看,在干部问题上,钱书记肯定不会放任,也不会一味地强硬。”

“所以,你要认清这个形势,”蒋玉雯加重了语气说,“钱书记器重你,提携你,这是别人无法同你相抗衡的,是你巨大的政治优势。如果不趁钱书记在位期间更上一层楼,等到他走了再考虑可是连黄瓜菜都凉了,想买后悔药都没地方买去,到那时候啥都晚了。”

“那我该怎么办呢?”赵未平诚恳地发问,他的心里让蒋玉雯给说得有些发急了,“该做些什么呢?”

“当然你必须要有所作为,而不是你说的顺其自然,等着天上掉馅饼。”蒋玉雯果断地说。

赵未平疑惑地皱着眉头,问:“做什么好呢?”

蒋玉雯高屋建瓴地说:“做什么你自己去想,但目的就是一个:巩固已有优势,创造新的优势。”

赵未平点点头,似乎下定决心,说:“好,我明白了。”

蒋玉雯打趣道:“真明白了?”

赵未平回答:“真明白了,谢谢领导教诲。”

蒋玉雯逗趣道:“好吧,记着交学费。”

赵未平连忙说:“一定,一定。”

放下蒋玉雯的电话,赵未平的情绪亢奋起来。.他打开抽屉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点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慢地徐徐吐出,看着不断变幻的烟雾,赵未平的思绪在纵横驰骋。

蒋玉雯说得对,钱似海的器重和提携是自己最大的优势,必须利用好这个优势。但是客观情况在那里明摆着哪,自己真的有可能再上一层楼吗?

赵未平反复思量着,心里不觉又产生了犹豫。赵未平犹疑的目光落到方才在卡片上写的关于“利涉大川”的注释。读着读着,赵未平好像下定了决心,似乎是为了激励自己似的,在思考片刻后提笔写下一行字:“条件成熟(或面临机遇)的时候,要充分利用,乘势而上;条件不成熟或机遇欠缺的时候,要积极地创造机遇。这是积极的人生表现。”接着在“积极的人生”下面又重重地划上两道横线。

赵未平感到意犹未尽,便在卡片上又写道:“巩固已有优势,创造新的优势——蒋玉雯语句”。

(3)人脉

近来,沈宝昌的精神头始终不太足,整天提不起神儿来,对什么都是一副无精打采毫无兴趣的样子,乡里的工作也不上心,基本上不太管,大事小情都推给赵未平,理由是“你管常务”。

早上一到单位,办公室主任就来找赵未平,说沈书记让你去一趟。

赵未平到了沈宝昌办公室,一看沈宝昌那张年青的脸又绷的紧紧的,脸皮都恨不得都要绷破了。

赵未平曾经很认真地给沈宝昌画过像,仔细地分析过他的优缺点。

在赵未平看来,沈宝昌为人还是不错的,心地善良,也有亲合力。论才华,应属出类拔萃之类。口才比较好,特别是讲理论,古今中外,都有一套。文笔也出色,不愧为南开的高才生,要不然也不可能成为钱似海身边不可或缺的“御笔”。在沈宝昌身上优点突出外,缺点也很明显。比如,不喜欢下基层,不愿意面对和解决具体矛盾,特别是在矛盾比较尖锐的时候,往往心理上就处于退缩状态,手足无措,缺乏冷静,沉着和必要的韬略。在工作的方式方法上,也没有自己的东西,只是习惯于坐在办公室里开会听汇报,没有深入基层真抓实干的精神。如果要评价沈宝昌的优点的话,那么作秘书当随从,搞务虚工作是绰绰有余了,那么作为镇守一方的地方长官,他的那一套就显然不够用了。然而,沈宝昌不知是回避还是无意识,对自己在实际工作中的不足从来就没有过弥补的自觉意识,以至于有些人背后称他为“绣花枕头”。

赵未平关切地问沈宝昌:“怎么?不太舒服啊?”

沈宝昌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没有,都是些烦心的事儿,你坐吧。”

赵未平坐到椅子上,望着沈宝昌愁苦的脸。

“我找你是有这么个事。东胜村的潘书记,昨天晚上在家里叫他小舅子给揍了,据说是—砖头子拍脑袋上了,现在住院了。”沈宝昌皱着眉头,轻描淡写地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赵未平说:“打人犯法,伤了治病,你犯什么愁啊?”

沈宝昌站起身,锁紧眉头,倒背着双手踱着方步,说:“我是替老潘感到丢人,你说这都什么素质?”

赵未平哈哈一乐,摇摇头。

沈宝昌说:“老潘小舅子昨天晚上已经被乡派出所给拘起来了,老潘也住进了乡医院。老潘的老婆昨晚给我打电话,哭着喊着大骂老潘不是人,说老潘‘吃着碗里的,掂记着锅里的’,在外边跟谁谁怎么怎么的了。你说,就她长的那个鞋拔子样,有什么可吃的?死乞白赖地让我找派出所把她弟弟放出来,什么玩意儿!”

望着沈宝昌气囊囊的样子,听着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叙述,赵未平想笑又不好意思,只得憋在心里。

沈宝昌吩咐道:“待会儿,你代表党委和我去医院看一下老潘,再跟派出所讲一讲,没啥事儿就把人先放了吧,别让那老娘们儿磨叽。总之,你去处理一下吧。”

“又是我?”赵未平故意问道。

“是呀,谁叫你管常务呢。”沈宝昌一本正经地回答。

“哈哈,好吧。”赵未平一笑,没多说什么。

沈宝昌继续捶头晃脑,不断地自言自语:“什么玩意儿?什么素质?”

离开乡政府,赵未平让办公室主任买了一些水果补品后就赶到乡医院,见到了正躺在床上打点滴的头上缠满绷带的老潘。

老潘五十多岁的样子,长了个五短身材,浑身上下都是圆的。混黄的眼中透着愤怒,黝黑的脸上带着几道划痕。

一见赵未平走了进来,老潘马上叫了声“赵书记”,就欠着身子同赵未平握手。

赵未平赶紧说:“快躺下,别动,别动,小心滚针。”

老潘边叹气边摇晃着脑袋,满脸的委屈。

赵未平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老潘的床边,关切地问:“怎么回事呀?”

老潘唉声连天,说:“赵书记,别说了,憋屈呀,我真是冤出大头来了!”说着说着,竟流起泪来。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啊。东胜村就没他妈几个好人。”老潘咬牙切齿地说,接着就讲昨天晚上事情发生的经过。

原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里就传说老潘和村妇女主任有一腿,弄得全屯上下没有不知道的。至于老潘和妇女主任到底有没有一腿谁也没按着,起因倒是老潘有一次酒后失言,让大家听了个满耳。老潘说啥叫女人?只有那样的女人才叫女人。肉那个白,奶头那个挺,屁股那个圆,就连那个地方的毛都……话能说到这个程度,你就是不让人相信都不可能了。坏就坏在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老潘老婆的耳朵里,这个母老虎就咬牙切齿地逼问老潘。老潘死活不承认,说这纯粹是他妈的恶心人,我多大岁数,人家才多大岁数?啊?论亲戚关系,我还是她表舅呢!但任凭老潘指天起誓效果仍然不佳。老婆发誓道,一定要人赃俱获,让老潘低头认罪,整的老潘整天提心吊胆的,连日子也过不安生。

昨天晚上老潘主持召开村党支部会议。开完会,老潘就和走在后面的妇女主任说了点别的事儿。不料黑灯瞎火地,妇女主任一没留神,把脚脖子崴了,疼得不行。老潘就在一边赶紧掺着她,谁知没走出几步,老潘的小舅子也不知在哪儿喝完酒回来了,正好看见这一幕。趁老潘没防备,他小舅子检起一块砖头照老潘脑袋就是一下子。这一下子就把老潘给撂倒了。

“你说说,赵书记,这是什么虎屄玩意儿?唉,我操他八辈祖宗的。”老潘怒不可遏地骂道。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完。老潘的小舅子借着酒劲儿跑到老潘家,进屋就吵吵说他今天抓住现行了,把两个狗男女按到了一块儿。老潘家的母老虎一听,“嗷——”的一声跳下地,疯了似的冲了出去。到了现场,正看到妇女主任在那里救护老潘。母老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了上去。妇女主任毕竟年轻,母老虎没疯狂几下就已处下风,气喘不已。老潘的小舅子哪能眼看自己的姐姐吃亏,就抢上前去,劈头盖脸地一顿拳脚,不仅把妇女主任打趴在地,而且撕乱了衣衫,让妇女主任真正“大白于天下”。.妇女主任也没含糊,除了拼死反抗外,还毅然决然地报了警。

赵未平听着老潘的叙述,脑袋里随之不断映现着那一幅幅画面,觉得挺有意思。

正说话间,老潘的手机响了。

老潘接起电话一听,“腾——”到从床上跳起来,嘴里大骂道:“我操她妈的,还反了她了?她要死就让她死去,我就不信那个劲儿了呢,我现在就回去,我亲眼看着她死。”

赵未平一见忙按着老潘,急忙问:“这又怎么了?你先别着急。”

老潘手一摊,说:“我那个败家老娘们,在家里又寻死上吊呢。”

护士在一旁劝慰老潘:“你别动,小心滚针。”

老潘伸手就要去拔针头,说:“我不打了,我得回去,我看那个败家老娘们能咋的。”

赵未平连忙制止道:“你行了,你还是好好打你的点滴吧,我去一趟看看是咋回事儿。”

老潘见状,只好重新躺下,长叹一声:“唉,没好,没好啊,摊上这么个败家的老娘们!”

赵未平驱车赶到东胜村老潘家里,正赶上老潘的老婆像耍猴似的又哭又闹,不断地揪头发,撞墙壁,寻死寻活闹得正欢,几个邻居在那里正连拉带拽地劝着。

有人说乡里的赵书记来,老潘的老婆一听更是大放悲声,边哭边唠叨着什么“没脸见人”、“不想活了”什么的。

赵未平摇摇头,就走过去对她说:“嫂子,你这是干什么哪?这样好吗?”

老潘的老婆说:“赵书记,我可没法活了,这哪还有脸见人哪?老潘那老不要脸的,吃着碗里的,掂着锅里的……”

听她这么一说,赵未平就想起沈宝昌说的“你说她长得那个鞋拔子样,有什么可吃的”话,就憋不住想乐。

此时的这个中年女人刀条子脸上东一条子西一条子,披头散发,鼻涕眼泪抹了一脸,再加上原本就长得对不起大众的模样,真是没个看。赵未平又想起那个妇女主任,三十多岁的年纪,漂亮丰腴,的确比眼下这位养眼得多。

望着没完没了的哭骂者,赵未平说:“嫂子,你就准备这样哭下去吗?”

老潘的老婆说:“我不是哭,我要去死。我在这屯子活了几十年,没让人指过脊梁骨。不要脸的死老潘整出了这么大个寒碜的事儿,让我哪有脸去见人!”说完又是一阵号啕。

赵未平见咋劝也不行,就使出了杀手锏,便说:“嫂子,你看你还是就这么哭下去,还是想想办法让你弟弟早点回来呀?”

这句话还真管用,老潘的老婆一怔,马上停止了哭骂,问:“你说什么?”

赵未平说:“我是说你是这么哭下去,还是把你弟弟早点整回来?”

老潘的老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一抹,干脆地说:“只要你能让我弟弟早点出来,我就不哭了,真的。”

赵未平没去看老潘的老婆那张长满横肉丝儿的脸,把目光挪到别的地方,说:“好,那就这样吧,你也好好休息,别哭闹了,我走了。”

赵未平说完就往外走。

老潘的老婆赶忙下地趿垃上鞋追上来,嘴上忙不迭地说:“赵书记,你慢走,我弟弟的事儿……”

没等她说完,赵未平已上了车,随即汽车就开动了。

赵未平在车上给派出所所长打了个电话,说老潘那是家事儿,把那小孩子放回去吧。所长就说,本来我们真的懒得管这破事儿,可是人家妇女主任报了案。老潘的小舅子也太不是人,把人家的衣服都撕破了,白花花的肉让人看了个满眼,真不是个东西。得了,既然你赵书记发话了,我们就打发了那小子吧。

打完电话,赵未平闭上眼睛,很快意识就有了些朦胧,连手机响都没有听见,一旁的司机叫醒了他。

赵未平接起手机,原来是乡里的另一位副书记苏安。

苏安问赵未平在什么地方,赵未平说正从东胜村住乡里走。

苏安就问:“你晚上有没有事儿?”

赵未平说:“没有,你有什么事吗?”

苏安就说:“也没什么大事,想和你唠唠嗑。”

赵未平说:“好啊,晚上找个地方,我安排。”

苏安打断他:“咱俩哪儿也不去,你就到我家来,我让你嫂子弄几个菜,就在家里整。”

赵未平爽快地说:“那好,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打扰了。”

苏安说:“哪那么多打扰,晚上我等你。”

苏安是乡里主管农业的副书记,是个老乡镇了,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接近退休年龄,可干工作仍然踏踏实实,一丝不苟。特别是苏安比较正直,敢说话,为人处事处事比较公道正派,给赵未平留下了深刻印象。对于苏安的突然相约,赵未平认为肯定这里面是有事儿,但到底是什么事,一时还搞不清楚。

赵未平关上手机,司机道:“是苏老爷子吧?”

赵未平说:“是苏书记。”

司机说:“那可是个好老爷子,要水平有水平,要为人有为人,说话一套一套的。”

赵未平点点头,表示赞许。

司机感概地说:“就是上边没人啊,要不早就应该上去。他当副乡长的时候,咱们县李县长才是个农机站的技术员。”

赵末平接口说:“那可是老革命了。”

司机继续说:“老革命有啥用?还不是在基层窝了一辈子,看来也只得在乡里退休了。头几年要不是孙乡长来当乡长,苏书记肯定就是乡长了,大家一哄哄的。”

赵未平沉吟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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