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荡听得新鲜,示意他讲下去。
公子卬道:“府库大火,为什么不仅不赈灾还要强征;长狄癣疥之疾,为何要劳师动众。我们假设新君的地位是弑君夺来的,那后面发生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一个正常继位的国君,不必担心人心不服,君位不正。但若是阴谋夺来的,总会因为得国不正,担心有一日被世人揭穿。因此篡位者往往要立下兵威,来震慑心怀疑窦的贵族与国人。”
一边的公孙寿微微点头,插话道:“不错。寒浞勾结纯狐,侵夺后羿江山后,就征伐夏国;州吁窃取卫国社稷后,也联络宋国攻打郑国。篡位者如果没有兵威,人心又不依附,实在压不住下面的人蠢蠢欲动。前朝忠臣自然不会放过他,心怀鬼胎之辈也愿意效仿,夺了篡位者的社稷。”
“所以新君不仅要打长狄,更要举国去打。以泰山压顶之势、狮子搏兔之力去赢得一场大胜。他不能输,输了就一定会被世人看穿外强中干的本质,届时就是身死族灭,首级作觚。”公子卬道。
“故而寻常国君见到府库失火,一定会罢兵休养,与民生歇。而新君不得不反其道而行之,强征秋粮,即使穷兵黩武也在所不惜。”公孙寿说着说着,自己也信了,仿佛时局的迷雾被渐渐拨开。
“文字狱也是。周厉王殷鉴不远,寻常君主自然不会把国人丢监狱去,何况国人本来就有议政和舆论的权力。但是新君御不能这样,如果连真相都掩盖不住,只会被有心人认为软弱、有机可图。”公孙寿又灵光乍现,把另一个政策联系上了。
“不仅如此,篡位者因为不受忠诚耿介之士的青睐,视人事大权如禁脔一般,所用之人须是绝对心腹,对于新君而言,他所信任的人,多是封地旧人。因此罢黜老臣,换上家宰,也是情理之中。如果长丘覆灭,左右尽失,根基动摇,这是长丘不得不救的另一个理由。”公子荡也加入了分析。
讨论越来越热闹,荡氏父子对公子卬的推论愈发信服。
话题逐渐变成“弑君篡位者都有哪些下场”、“公子江匡扶社稷的策略”。
听说公子江阵营至少有乐氏、华氏两大集团加盟后,公子荡不免心动。找个了如厕的借口,公子荡和公孙寿接上了头。
“儿子,你怎么看?”公子荡小声问。
“公子江的面相我有印象,是个短命鬼;公子卬也没有长寿的福分,阳寿会在明年冬季中止;但今天寡言少语的杵臼反倒有人君相。”公孙寿从面相给出自己的考量。
“我年齿已高,体力渐渐力不从心,怕是活不过这两年了吧?”公子荡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公孙寿默不作声,父亲的面相他是知道的,缄默其实就是承认。
“司城这个世官要在荡氏长久地继承下去,就要不断为国家立下匡扶社稷的功绩,或者让国人认可荡氏的贤良。”
两个人嘀嘀咕咕一阵,回到桌上。公子荡爽快地表示愿意加入公子卬和公子江的阵营,派孙子荡意诸为公子江效力,明面上是出仕,其实也有为质的意思在内。
公子杵臼满面红光,没想到串联荡氏的任务这么轻松就完成了。
公子荡让儿子取来玉帛和周刀,玉帛铺开,狼毫和砚台摆在两侧,他盯着杵臼和公子卬,问道:“盟书,你们谁来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