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菜没上齐，桑成田闲聊，又有些刻意攀谈的意味，向赵煜问道：“兄台哪里人士？”
赵煜说：“武安。”
听到‘武安’两字，桑成田眼睛发亮，一如当初柴向雨听到少爷来自武安时惊羡的眼神。
“武安好啊！武安妙，赵国帝都，东土大陆最为繁荣之城，传闻武安四季皆春，街上遍处是柳绿桃红，还听说武安高手多如狗，美女似云，少爷我早就想去见识一番，可惜一直没机会……”
武安城盛名在外，天下人尽知。
“那兄台为何来洧水？”
“武安待烦了，出来溜达溜达，只是路过。”
“哦，那可巧了，我也是在家待烦了，想出来转转。”
……
“不知兄台贵庚？”
“十七。”
“那太巧了，我也十七。”
……
“还没问过兄台姓甚名甚？”
“赵煜。”
“哈哈哈，好名字，好名字，我叫桑成田，寓意桑树成田。”
“呃……我知道，你在城门时说过。”
“哦，是吗？抱歉抱歉，我给忘了。”
……
“不知兄台是在洧水得罪了什么人？”
“嗯？”
“为何会有人尾随你的侍从？欲行不轨企图？”
……
面对桑成田的话锋突转，赵煜有点愕然。
这家伙问了一连串问题，早就让赵煜心烦气躁，不过碍于对方的好脸色，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他也一直忍着不发，心想反正问得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他也就耐性子一一回答。
可最后一个问题却触及底线，赵煜沉默。
为何会有人对柴小妞儿出手？
……
其实，在方才桑成田讲及此事时，赵煜心里便一直在揣测，要说这小妞儿已经易容打扮过，一般人应该很难看出其原本面貌，郑谆曾识破过，那是因为郑谆是衙门总捕头，常年办案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可郑谆已经与自己私下达成协议，应该不会再办出尾行加害之事。
那会是谁呢……
他想不明白，就先把这事儿给藏到肚子里，反正小妞儿也没出啥事儿，等今天见了郑谆问问再说。
不过，这个桑成田很可疑啊……
赵煜虽算不上坏人，但也绝对不是啥善男信女，更何况出了武安后一路三千里走过来，与猥琐老头儿朝夕相处，与各式各样人群打交道，早就被江湖这座大染缸给洗涤出一颗七窍玲珑心。
‘这个桑成田从城门初见便拉着我直说有缘，开什么玩笑，我身上又没啥子王霸之气，能让他在人群中一眼认准我？说得跟唱戏文似的，继而又误打误撞救了柴小妞儿，然后又在酒楼相遇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总觉得，这一切好像真的太巧了……’
他夹了一颗油炸花生放入嘴中，咀嚼了两下，然后看到身旁衣容华贵的少年仍在看着自己等待方才问题的答复。放下筷子，歉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想一些事情出神。”
然后回想了下刚才的问题，对桑成田说：“我不清楚，我也是刚来，江湖上有很多恩怨都是不经意间便生成，有可能因为一顿饭，或者因为一盏茶……”
话语说得很模糊，有点含糊其辞。
桑成田低头沉吟一番，明白这话其实就是敷衍，既然对方不愿说，他也不再问了，恰好这时店小二招呼着伙计将剩下的几盘菜一股脑全端上来，二人心照不宣拿起筷子将精神都放在桌子的饭菜上，时不时还点评一番‘这菜不错，瞧这木耳腌得甚是爽口’，坐在旁边的红衣鱼棠笑而不语，柴向雨低头跟碗中的面条较劲儿，钱老头儿咧着嘴看着这群娃娃无声傻笑……
吃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再加上望月楼的菜的确不错，连一直沉默的红衣鱼棠都下意识多夹了几口，脸上的淡笑也变得由心欢喜，样式精美的三荤三素稍刻便在几人的筷头下变作残羹，赵煜很没有少爷风度地打了个饱嗝，桑成田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擦擦嘴，笑着说道：“不错，不错，这菜的确不错。”
然后他问向赵煜，接下来准备去哪儿？是否可同行？
瞧见对方同为少爷，那拿方巾擦嘴的动作完美无可挑剔，风度翩然，赵煜心中暗暗撇嘴，心想‘少爷我当年也是这鸟样？如今走得路多了，见得人多了，咋看着这动作那么碍眼呢？’
不过他还是很礼貌地婉拒了对方的要求，声称自己还有私事要处理，不方便同行，实是可惜云云……
桑成田哈哈一笑：“那可真是可惜呀！我与赵兄一见如故，恨不得彻夜把酒言欢，若赵兄私事忙完了，可否再多聚聚？”
赵煜同样潇洒一笑，站起神抱拳称是，有机会一定聚聚。接着瞪了一眼抱着酒壶打瞌睡的钱老头儿，咳嗽一声示意该走了。又挑眉看了一眼对面恰好抬头的柴小妞儿，说了声“走？”。
女孩儿可怜兮兮，皱眉想了想，然后满脸委屈地点了点头。
临行，桑成田还不忘给赵煜说，在城门附近有一客栈，名曰‘云来’，自己在洧水城逗留的这几日，就住在那里，若赵兄得空，一定要去找他，好生把酒言欢……
赵煜被这人的热情给搞得有些头懵，连连称是，逃似得牵着女孩儿，带着老头儿离开。
“哎……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桑成田站在酒楼门口依着门栏，轻唱小调，看着赵煜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起步准备离开。
这时，站在身后的红衣女子似有所触，突然扭头看向酒楼的二层。
那里有间雅阁，雅阁纸窗打开，窗边站立一中年男子，脸色淡漠。
两人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