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会随着成长与经历，慢慢改变。
比如，骄傲的少年收了一个小侍女，学会低头求人。
正直善良的李文兴境界跌落重伤十年隐居洧水城后，耐不住寂寞放下道心也会偶尔偷看隔壁小兰花洗澡。
熟读天道千卷的叶河，从懵懂无知到胸怀若谷，心性变得越来越通明，越来越平稳，越来越自知。
叶河心想，那个小时候总是装作哭鼻子，借机蹭神殿姐姐们胸口的桑小子，现在不也变得风度翩翩？
为何眼前这个女子却仿佛半点没变……
沙沙沙。
风沙太大，叶河眼睛进了沙子，想伸手揉揉，可又想到自己现在被困得像只土粽子，只得作罢。
说心里话，他对这名红衣女子非常的欣赏，尤其是当女子手持长枪立于风沙中时，婉美与惊艳撞击，就像一幅名画。
不是李文兴摆摊那种墨笔之画，是山水、是天赐、不似人间的仙景之画。
美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容貌？
这话若让赵煜听到，一定会指着人鼻子骂‘下流’。什么是美人？长得美心里掖着一坨屎，是不是也可以称作美人？
他自己总结了观美人秘术，胭脂俗粉样貌普通的一律归为下品，身材容貌相结搭配得当观之悦人的可归于中品，至于上品，那是一个顶点，是仙人与平凡的界限，身材容貌不可缺，不施胭脂粉黛亦可惊艳众生，赵煜活了十几年，在武安千挑万选没见到过，一路走了三千里江湖，也没遇见能真正蝉入此品之人。
世上美人千百万，唯有气质最动人。
这一刻，风沙中一抹红衣，气若非凡。
若赵煜在此，定当竖起拇指，撼颜感叹。
‘美人，此为上品。’
……
女子拔出离枪，向前一步，刃指叶河。
天空云层乍开，落下一道光明，落在红衣身上。
红衣如棠，怒放在光明之中，叶河双眼失神，怔怔望着面前这抹红衣，看着女子那张普通面容，突然觉得所谓‘惊艳’，大概便是如此吧……
离枪脱手而出，红衣紧随其后，手掌托着枪棍，悬空而去。
那一刻，锋刃寒光四射，将云层落下的光明撕扯为碎片。
这一刻，女子仿若天人，红衣飘扬飞絮，离枪强势破风浪，似直逼苍穹。
夹带着光明碎片，枪尖呜咽长鸣，这惊天动地的第二击，呼啸出去，直冲叶河身下泛着玄光的黄土。
……
轰！
‘土封’剧烈动摇，沙土四散，玄光四溢，摇摇欲崩散，鱼棠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可笑容刚起，下一刻便又转为凝重。
只见土堆‘滋滋’作响，四溢而散的沙土，伴随着同样即将溃散的玄光，突然聚为一拢，重新覆盖在土堆上。
似乎比之前更为牢固。
红衣枪尖抵在土堆上，枪身弓起惊人弧度，那张坚毅又清秀的脸庞布满凝珠汗水，眼神透露出失望。
果然还是不行。
轰！
红衣再次倒掠回去，重重滚落地面。
被封其内的叶河不忍地闭上眼睛，嘴角蜿蜒出一缕血水。
“你个白痴啊……”
封印术由内而破很难，从外破之更难，‘土封’以灵气凝结土元所成，土元本就来自大地，最是坚固，攻击它，如同攻击大地，反震之力尽数落在二人身上，让他二人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鱼棠伤得更重。
严格来说，她此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方才第一击，‘土封’反震之力加上‘叠浪决’反噬之力已将她体内经脉重创，此时第二击比第一击更强，受到的反噬也更重。
她趴在沙地呕血。
叶河睁开眼，语气温怒道：“白痴！你这般白痴的行为到底是为何啊……别告诉我，你是在跟这堆土较劲儿……”
趴在地上呕血连连的女子轻咳两声，伸手捂住嘴，止住了喉咙处涌出的甘甜。
素手上鲜血淋淋，那是方才离枪脱手时留下的伤。
她撑着沙地想坐起来，可试了两次都是徒劳，于是她不再尝试，干脆直接躺在地上，嘴角扯上，嫣笑嫣然，姿势不雅，却又很洒脱，就这么望着天空发起呆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白痴？
白痴吗……
七岁那年，女孩儿开悟入灵动境界。
灵动境界共有三层，分为初境、中境、上境。
之后，她一年破一境，十岁那年，已是灵动上境，那年她登雪山入神殿，赌气闭关半年又直接破镜入聚神。
她会是白痴？
若她是白痴，那天下修行者恐怕全都要羞愧到填井自杀。
‘呵呵……’
红衣女子被叶河骂白痴，可她却只是笑了笑，这个世界能骂她白痴的人很少，面前这个只有一个头颅在外的少年恰好算一个，所以她只是笑笑，不辩驳。
而且，她也从来是一个不喜欢辩驳的人。
鱼棠看着天上溃散的云，思绪飘到半年前。
……
北域雪山上，神殿之中。
一个老人，一个少女。
老人背手站着，少女低头跪着。
“这次你陪他下山，应该会路过一座名叫洧水的小城，那里有件东西，如果可以的话，你把它带回来……”
“什么东西？”
“算是我一位老友的遗物吧……”
“是什么东西？”
面对少女的执拗，老人似乎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