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鸣锐心说应该还是有点价值的,能拿来唬唬人。</p>
邻居王阿婆急忙道:“是在山里自己砍的木材,唉哟,已经传了三代了。”</p>
季鸣锐:“……”</p>
“咳……听见没有,传了三代的木头,”季鸣锐用手指敲敲桌面,“这个价值不是用金钱能够衡量的,你到底藏哪儿了?!”</p>
几人还在为了木雕争论不休,只有中途走到一边去给王阿婆接水的女警发现刚才进来的那个“朋友”,自顾自地在角落沙发里睡觉,人影侧躺在沙发里,长腿蜷着。</p>
由于角度受限,她没看到人长什么样,只注意男人垂下来的半截手腕。</p>
……这么吵也亏他睡得着。</p>
一件极其简单的纠纷,一个木雕,季鸣锐使上了这些年在警校学校到的各种审讯手段,奈何对面那位工装男人油盐不进,不知道为什么死撑着不肯还:“都说了,我刚才出门买东西的时候放外头了,扔啦——具体扔在哪我也不清楚,你们去垃圾桶里翻翻没准还能找到。我都扔了你让我怎么给你。大不了我赔点钱就是了,你这木头块,能让我赔几个钱。”</p>
</p>
季鸣锐在心里骂了句娘。</p>
指针过十一点。</p>
窗外雨还在下。</p>
工装男人见自己占了上风,眼珠子转了转:“还有别的事没有,既然都聊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吧?”</p>
一时间大家不知道说什么好。</p>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一道声音打破平静:“雨连着下了两天。”</p>
众人闻声看去,看到池青边说话边从沙发里坐起来,由于头顶就是白炽灯,他抬手半遮住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出门买完东西,鞋上却一点淤泥都没沾。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找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p>
他刚才其实没怎么睡着,办公室太吵,半梦半醒间把这起邻里纠纷详情听得差不多了。</p>
工装男人无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脚。</p>
他根本没出门。</p>
所有人脑海里惊雷般地齐齐蹦出这句话。</p>
季鸣锐怔了怔,道:“没出门,这么说东西就在他家。”</p>
池青起身,看起来还像是没睡醒,半眯着眼,给人一种等得不耐烦的感觉。</p>
他伸手隔空指指证物袋:“我能看看吗。”</p>
所有人立即注意到他手上的黑色手套——手机是触屏手机,由于要滑动翻查,池青拿起手机之前慢条斯理地脱掉了右手手套,露出一只似乎常年不见阳光,可以称得上是惨白的手。指节纤长,肤色白得似乎能看见蛰伏在底下的淡青色血管。</p>
那只手拿手机的时间不超过十秒,很快便将手机放下。</p>
引人注意的不光是那只手,除了季鸣锐常年对着池青那张脸已经见怪不怪以外,其他人很难消化这张脸带来的视觉冲击力。</p>
离池青很近的女警恍然回神发现自己已经直愣愣盯着人看了许久,后知后觉地烧红了脸。</p>
那是一张极为漂亮但略显颓废的脸,可能是因为额前的头发过长,也可能是他的肤色实在太白了,但他的唇却红得像沾过血。男人五官虽漂亮,只是神情厌厌的,身上有种靡艳的颓气。</p>
池青似乎是很习惯这种注视,只扔下一句:“与其问他把东西藏哪儿了,不如把他儿子叫来问问。”</p>
季鸣锐懵了:儿子?</p>
怎么扯上儿子了。</p>
这又关儿子什么事?</p>
等等,他怎么知道他有个儿子?</p>
然而提到儿子之后男人却激动起来,跟刚才的胡搅蛮缠的激动不同,这回眼珠瞪大,“蹭”地站起来,作势要去抢手机:“你们审我就审我,提我儿子干什么!”</p>
季鸣锐眉头一挑,发觉不对劲:“你老实坐下!”</p>
“我儿子跟这事没关系!”</p>
工装男在抢东西时,情急之下碰到了池青还没完全放下的手。</p>
就在相触的一瞬间,池青耳边多了一层声音,这层声音像是隔了一层膜、略带失真地传进他耳朵里,就像是两个工装男同时在他耳边说话,然而失真的那句话却和他嘴上说的截然相反:</p>
【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儿子偷的东西,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小康,他会被身边邻居、同学议论……】</p>
手机到底还是没让他抢走,季鸣锐一把夺过手机,按照池青刚才打开过的程序重新翻开起来。</p>
浏览器上,近一个月的网页搜索上显示的都是某部少儿动画片的名字。通讯记录里,这半年没几通电话记录,完全没有工作联系和生活的痕迹。至于相册,没多少照片,大部分都是以前的旧照,新照片很少,最新的一张拍摄时间倒正好是今天,黑白色的一抹什么东西晃过去,糊得很,像是误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