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志斌回想起案发那天，他叫解临过去看看，当时解临也是像这样查看刀痕——这孩子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很擅于从凶手的心理出发。</p>
他似乎知道凶手是怎样破开皮肉，怎样顺着刀锋一点点往下，知道凶手这个时候在想什么，知道凶手为什么选择这种锯齿刀而不是其他更方便更平滑的刀。</p>
办公室里空调开着，他看着解临的侧脸，恍惚间看到了十年以前，那个坐在总局会议室里穿校服的少年。</p>
此时，营业到11:30分的便民杂货正要关店打烊。</p>
有人推开了杂货店的门。</p>
“叮铃——”门铃声响。</p>
小男孩写完作业，他其实已经很困了，他边收拾文具盒边打着哈欠。</p>
窗外雨声很大。</p>
差点盖过门铃声。</p>
11:35分。</p>
永安派出所内。</p>
“你们把手头的事情放下，明天一早去海茂继续排查，第一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一个都不能放过。”</p>
季鸣锐不太懂为什么斌哥从办公室里出来之后，面色变得那么严肃：“好的斌哥。”</p>
他正准备给他的好兄弟做笔录。</p>
池青不管怎么说也是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p>
季鸣锐在本子上写写划划，又抬头：“那个——”他想叫人但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于是停顿两秒才说，“解先生？你也来一下。”</p>
他指指池青边上的空位：“你坐这，你俩正好把笔录做了。”</p>
池青看了他一眼。</p>
季鸣锐立马知道他想说什么：“大哥，我知道，这两个位置是挨得太近了，但是我这做笔录呢，总不能你坐这让人家往办公室门口坐吧。”</p>
池青：“他坐这，我可以去门口。”</p>
季鸣锐：“……”</p>
哥，不至于。</p>
季鸣锐决定略过这个话题，直接开始问：“你先来，今晚为什么这个点出门？”</p>
池青：“因为天气不错。”</p>
解临听着窗外的雨声：“你觉得今晚天气不错？”</p>
池青：“你有意见？”</p>
“……”</p>
季鸣锐发现池青对着解临的时候脾气格外呛：“打住打住，做笔录就做笔录，不要吵架。”</p>
季鸣锐清清嗓子继续问：“你俩谁先动的手？”</p>
解临：“我吧。”</p>
池青：“他。”</p>
季鸣锐：“有话可以好好说嘛，虽然在现场碰到，也是可以心平气和坐下来慢慢谈的。”</p>
解临：“是我的问题，他去买过刀……又正好出现在现场，看起来有嫌疑，我怕他跑了。”</p>
池青看了他一眼：“你拿着刀，你以为自己看起来很正常？”</p>
季鸣锐做笔录的心情十分复杂。</p>
他想说你俩其实都挺不正常的，就别在这半斤对八两了吧。</p>
池青出去的时候外头正坐着个女孩，动作娴熟地从小书包里掏出文具和练习簿，坐在长椅上，腿都挨不着地。</p>
看年纪应该还在上小学。</p>
池青经过女孩身边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戴上手套的手被人轻轻拽了拽：“……哥哥。”</p>
小女孩的手又肉又软，声音奶声奶气，连带着耳边出现的失真的声音都变得可爱起来：【这道题窝不会做，昨天爸爸才刚教过，要是再去问他，肯定会觉得窝很笨qaq。】</p>
“你能不能……”</p>
女孩话没说完，池青盯着那两根肉肉的手指，又看向有些犹豫和不好意思的小女孩，毫不留情地说：“是很笨。”</p>
女孩小奶音一噎，一瞬间遭受巨大打击，都忘了思考这位大哥哥怎么知道她想说什么。</p>
她其实有点怕这位大哥哥，正想松开手，却见他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抽走她手里的练习簿。</p>
“哪题不会。”</p>
女孩：“空着的题。”</p>
池青：“你空了很多题。”</p>
女孩：“……”</p>
池青：“我教完，能保证明天不会忘吗，我不想像你爸爸一样，花时间做无用的工作。”</p>
女孩：“…………”</p>
池青：“看来不能。”</p>
池青说话一针见血，但还是把空着的算术题给她讲了一遍，尽管讲到后面女孩的心思全然不在题目上。</p>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拉着你是想让你给我讲题目？”</p>
女孩眼睛很大，纯真无邪的样子，带着困惑：“我刚刚话还没有说完呢。”</p>
池青把笔帽盖上：“听到的，你在心里说了。”</p>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像读心术那样吗？”</p>
“算是。”</p>
“只要碰一下，就可以听到吗。”</p>
“差不多吧。”</p>
女孩晃晃脑袋后面的马尾辫，羡慕道：“如果我也有读心术的话，我就能知道爸爸把我的糖罐藏哪儿了，我偷偷找了两天也没有找到。”</p>
池青把练习簿递还给她，说的话超出女孩能理解的范围：“小孩，在大人的世界里，是找不到糖罐的。”</p>
女孩显然没有听懂：“为什么？你们不喜欢吃糖吗？”</p>
池青没有回答她，把手套重新戴上，走进办公室之前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下唇前，唇色被黑色指套衬得异常浓烈，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冷的：“今天跟你说的话是个秘密。”</p>
女孩：“那你还告诉我。”</p>
池青推开门：“因为你太小，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p>
女孩：“……”</p>
办公室里，木雕纠纷总算进入尾声。</p>
“这件事情我就不追究了，”王阿婆听到是他儿子小康偷的东西，不忍追究一个小孩儿的过错，只道，“回去好好教育教育孩子，别因为贪玩就随便拿人东西……”</p>
池青洗完手回来，双方已经就此事达成了和解。</p>
工装男人连连点头，跟在阿婆身后出去：“我一定好好教育他。”</p>
王阿婆走到半道，又停住脚步，想折返回来，紧张道：“警察同志，我们小区里最近发生很多起失踪案，我想寻求你们的帮助。”</p>
季鸣锐已经不是先前在电话里被这位阿婆用“祖传宝物、价值连城”这个说法糊弄住、急急忙忙出警的单纯调解员了：“您方便说得更具体点吗。”</p>
“是我们小区的流浪猫——”</p>
“……”果然。</p>
“这几天给它们准备的猫粮也没吃，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p>
王阿婆自己也养猫，心思总是柔软些，时常会给偷溜进她家院子里的流浪猫准备些猫粮。</p>
“阿婆，”季鸣锐道，“这不能定义成失踪案，我们也没办法出动警力去小区里抓猫，流浪猫居无定所的，它、额它可能去其他地方了，也许很快就会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