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夏晶仍以微笑拒绝道:“女自就不能起身行走,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真让我站起来,我倒不自在了。叶公子的美意女心领了。”谁知叶枫仍不死心,又道:“那就让木头哥给你打造一个轮椅,这样也方便一些。”着他转头看了看木头,林儿忍不住了,道:“师弟,你一会儿叫这个一会儿叫那个,你自己打算做啥呢?”叶枫道:“夏姐愿意的话,我做什么都行啊。只是我这人也没啥本事……”一边他一边默默地低下了头。林儿感觉自己失言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气氛一时尴尬。
古羽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道:“好啦,这些事回去再。今天夏姐盛情相邀,你们两个太扫兴了。”夏晶脸上却仍是不变的微笑,道:“叶公子潇洒自如,怎自己没本事呢?”
正着,下人忽然进来禀报:“姐,峨眉山西渐大和尚传来一封书信到府中,他明日要亲自登门,为他门下弟子冲撞姐之事致歉。”夏晶似有些惊讶,道:“西渐大师亲自来?不会来者不善吧。”她沉吟片刻,忽对古羽道:“古公子,女有个不情之请。”古羽道:“姐有话但无妨。”夏晶道:“西渐大师与我们家素无瓜葛,也不知这次来是什么目的。我家都是商人,没有善辩之士,我怕明天会吃亏。所以想请古公子再勉为其难帮女一次。”古羽想了想,道:“夏姐既然这么,可若拒绝,岂非不通情理。”夏晶道:“多谢公子。几位不知在成都府可有下处?若没有,不如便到府中稍住?”叶枫高兴了,道:“好啊。总比住客栈好。”
古羽又问道:“不知令尊是做何种生意?”夏晶道:“家父是做票号买卖的。”古羽大惊道:“早听成都府的银号为天下之冠,没想到甫一到成都就遇上了,真是巧得很啊。”夏晶道:“古公子不知道,这几年银号业变化很大。最近听有几个人还在谋划着一种叫做股票的东西。家父生意越来越难做,过两年就该收手了。到时候我就陪家父去无为村养老。”古羽听到“股票”两字,看了一眼林儿,两人相视一笑。
林儿问道:“无为村就是刚才那个白村长的无为村吗?”夏晶道:“是啊。无为村就在大邑县的安仁镇。是家父和成都几个商户一起出钱造的。刚才那个白中奇先生就是无为村的村长。”林儿奇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村子?令尊怎么会想到建一个这样的村子呢?”夏晶道:“是青城的文道长提议的。成都的周围建了好多个呢。文道长是想把这些村子都建成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这里面只有欢笑与幸福,没有悲伤与痛苦,那是人们梦想中的极乐之地。”林儿满心向往地道:“哇,好想去见识一下。”夏晶道:“林儿妹妹有兴趣,女陪你就去就是了。”
古羽心想:上次在天静宫听孔仪介绍过青城掌门文律成,没想到此人是个空想主义者。看样子,这青城之上集合的玩家还真不少呢,有意思。他突然发现,此时所遇的玩家已不再是十年前那些五大三粗的莽汉了。像阮冲和、孔仪这样的,都是道法纯熟之辈,文律成尚远在这些人之上。看来这游戏经过了最初一段战火的洗礼,已将那些低级玩家淘汰出去,现在剩下的,都是经历了十年打拼,已获得各自生存空间的高级玩家了。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桌上已是杯盘狼藉,方才离去。有下人抬了夏晶在前带路,古羽五人在后跟随,不多时即到了夏府。这夏家虽也经营票号生意,但家宅却并不奢华。一个两进的院落,七八间房子,装饰也十分简单。这成都的民居与扬州又不相同。扬州的房舍以巧、紧凑为主,成都则是大开大阖。夏府背靠锦江而建,从堂屋过一个地道便可直接下到河滩上,真可谓因地制宜。
夏老爷此时正在堂屋坐着饮茶,见夏晶回来,忙起身过来相扶,道:“晶晶,怎么出去这么久?刚才峨眉来的信你知道了吗?”夏晶道:“知道了爹爹。我还特意请了几位帮手呢。”着她将古羽等人介绍给了夏老爷,然后又向古羽介绍道:“古公子,这就是我爹爹。爹爹的名讳叫做夏文商。”古羽拱手见礼。夏文商道:“几位远来是客,请坐请坐。”古羽等人依言落座,早有下人奉上茶来。
夏文商又呷了一口茶,便与古羽攀谈起来:“古公子来成都,是探亲还是访友啊?”古羽道:“实不相瞒,可乃是新任大邑县令陈配大人的师爷。因舍妹贪玩,故而拐到成都来略作停留,过几日就要到大邑公干了。”他此时忽然亮明身份,一来是看重夏家票号的名头,希望能趁机结交,二来无为村正好在大邑,他这样投石问路,也可看看对方的反应。
果然夏文商讶道:“这么年轻的师爷,当真少见啊。不知晶晶有没有告诉尊驾,老朽在大邑县有一处村舍,到时还要请古师爷多多照应才是。”古羽道:“那是自然。今天既与夏老爷结缘,日后自有许多打交道的机会。可听大邑县近年来多有匪盗出没,不知可有此事?”夏文商道:“尊驾的这事,可真是让人头疼。事情是这样,这大邑县多山,自古就是羌人聚居之处。不知尊驾可知道当年的川陕大乱否?这伙匪盗就是乱军残余,后来逃进大山,又与当地一些羌人勾结做了土匪。官军已多次派兵去剿,苦于山中易守难攻,始终没有肃清。周围几个县都深受其害啊。无为村好好的地方,也被打劫了好多次,你头疼不头疼。”古羽道:“原来如此,看来得好好想个办法解决才行。夏老爷刚刚到川陕大乱,可几人这次从京西过来,所到之处,都深受大乱的影响。但我却好像看不到成都有受什么影响嘛?”夏文商道:“影响还是有的。只是大乱过去也有两三年了,成都这地方水土肥沃,一个丰年大家就饿不死了。要这几年的变化,反倒是人情味没了。”古羽道:“此话怎讲?”夏文商道:“打个比方吧。以前,如果谁在九眼桥被偷偷了东西,只要喊上一声,那偷就是跑到猛追湾也能被人逮回来。现在就不同了,就是走在路上被人明抢,也不会有人问上一声。”古羽道:“怎会一下子变成这样?”夏文商叹气道:“也怪那几年的战争吧。一来战争一到,民不聊生,谁还顾得上谁。二来也是这场战争中出了太多的怪人怪事,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的比比皆是。很多人昨天还是过命的交情,第二天就刀斧相向。这样的人和事碰到得多了,大家也就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了。”古羽听明白了,这和当年扬州的情况是完全一样的。他正想着,突然发现林儿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明白这是在称赞自己当年撒的那个“心蛊”的谎言。若非当时即时揪出许多隐藏的玩家,也许扬州的情况就和成都一样了。古羽也对自己撒的这谎暗自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