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看了看伏跪一旁的猰貐儿,这妖兽此刻老实得如同邻家小犬一般。心想,五仙山庄的人确有过人之处,豢养食人玄蝠,又能驯服妖兽。只可惜五仙山庄是邪魔妖道之属,这一主二婢亦是狠毒之人。
女主轻抚猰貐之额,又把玩双角。那妖兽半合电睛,温顺至极,还伸出长舌,舔舐女主之衣袖,竟有寻常家宠撒娇之态。女主将其项环摘下,又在其耳边轻言数语。那妖兽便从地上起来,抖擞精神,将那电睛又重新睁圆,血灌瞳仁。
两婢子各由袖间飞出一条绸带,分别缠住垂藤与树干,在空中架起一座“天桥”,这一主二婢便飞身轻跃而起,落到天桥之上,睥睨下方,准备观战。
洪家兄弟相互搀扶,见那妖兽步步逼近,额间冷汗不断渗出。无泪面对此妖兽,亦不敢有丝毫怠慢。那妖兽双目放光,巨首晃动,前蹄一蹬,腾起一丈多高,直扑向无泪。无泪跃起数尺,抽出青霜宝剑,朝其前额刺去。那妖兽也非寻常之物,竟能知晓这一招之厉害,将身子一摆,那硕壮之躯险险躲过迎面一刺。无泪足尖方才落地,又一跃而起,在其后项轻踏一脚,翻身落至妖兽之后。
妖兽虽是凶猛,但为其身之大所累,见不着身后之人。妖兽又气又恼,两个鼻孔呼呼直冒白烟,前蹄拍地,借力一兜,将身子兜转过来。这肥壮之物,力大劲猛,就是转身不便,需要借力用力,方能挪转身体。无泪看中这个弱点,在其转身之间,抄动双脚,移形换位,再次处于妖兽之后方。
三翻转身后,妖兽气喘不止,连连跺地。以为其全力用尽,败于下方。没曾想这妖兽还有后劲未发,只见其尾一鞭扬起,直朝无泪脸面而来。这一鞭,疾迅如风,刚猛似铁。无泪身子后仰,青霜剑杵地,撑住身子,那尾鞭从其头面上方扫过,仅那过面之风,就吹得面皮生痛,倘若为其所中,非要皮开肉绽不可。
一鞭之后,那妖兽喘息如牛,体力耗了大半,却又不甘。鼻内呼呼作响,两腮杂须乱舞。无泪见其懈怠,正欲给予迎头一击时,那妖兽却又振作起来,巨口一合,竟有雷声从鼻中传出,旋即张开血盆之口,口内窜出红色火焰。那火甚邪,直扑而来,无泪闪身,那火竟能紧追而至,无泪凌空而起,那火又窜将上来。眼见无泪要为火所灼,洪一山在下方看得心焦,急中生智,拾起一只淌血的蝠尸向无泪掷去。那火一碰蝠血便灭,无泪这才得全身而退。
洪一山又拾起数只蝠尸,朝妖兽口中扔去,妖兽便再喷不出火,只是干吼,以爪拍地。无泪挥动青霜剑,飞身跨到妖兽之上,正要将剑插入其顶。女主奋力将一金丸弹出,大叫一声休要伤它性命!
无泪的青霜剑为金丸一击,未能插中其顶,只割破了它脸面上的皮肉。妖兽吃痛,狂性大发,狠命扭甩身子,欲将无泪甩将出去。无泪手中之剑为其甩出,空出双手擒住妖兽双角,以脚击踹其面门。
那一主二婢急急从天桥飞落,前来相护。无泪停下击踹,跨坐在妖兽身上,一边抓着龙角不放,一边对女主说道:“你叫它停下来,我便不杀它。”
女主取出翡翠指环,放至唇际,轻轻一吹,并无声响,而那癫狂失常的妖兽竟似听到命令一般,立刻停止扭摆挣扎,四肢伏地,乖如小犬,只是鼻中仍不住地呼呼喘息。女主取来项环,仍将它锁住。
无泪从妖兽身上下来,拾起青霜剑,放回了剑鞘之中。东陵二侠见已获胜,便追问起莫子卿的下落。女主收起指环,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面皮,背对着二人说道:“莫掌门就在五仙山庄。你们有种的便随我来。”
语毕,斜瞟了无泪一眼,轻咬薄唇,欲言又止,最后甩袖而去。
一主二婢皆是轻功了得,攀着垂藤便能顺势向上,轻如飞燕,转眼已至峭壁之顶。顶上有棵老松,斜身相迎,女子足踏松枝,拨动机关,那山顶处分裂开来,形成一处入口,可容一二人同时进入。
三个女子从洞口跳入,三人也紧跟着跳落下去。落脚处有草蒲为垫,前行处设有踏步,洞内昏暗,只可大致辨人所在。兜兜转转,往下走了十数圈,这才见一片光亮之处。原是一个修造精致的庄园,而那光亮所在,便是庄园上空的天,说是天,也并非是天,原是一块巨大的水晶,将天光映入庄内。因此便只有天光而无日月。偶有几只黑蝠飞过,这蝠竟不畏光,似鸟儿一般悠闲飞舞。
女主进到庄园之中,在一处太湖石的假山上轻扣数下,便有数个家丁从屋里出来,低头垂手,候在一边。
“无患呢?”女主问道。
领头的老家奴,约有六十来岁,回道:“少爷正在屋里饮酒。”
女子蔑笑道:“都找上门来了,还有心情喝黄汤。”
说完话,将那几个家奴撇到一边,自行朝里走去。无泪一行人紧随其后,经过矮桥时,桥面上有五六条手指宽的大蜈蚣,慵懒爬行,桥柱上盘着几条黑质白章的蛇,吐着信儿,自顾缠打,柱顶上是骷髅状的石雕,石雕中空处,栖着数只毒物,也是一般的懒散。朝那池子里一望,荷叶底下竟藏着一对眼睛和一张长嘴,正是坊间令人闻风丧胆的食人鳄。天下恐怕也就只有五仙山庄的人才会将这种食人猛兽养在自家的池塘里。那几处太湖石的假山,忽隐忽现的各色毒虫,正打闹得欢。也亏得三人有些胆识,若是寻常人家,见了此等景象,恐怕是要吓尿了。
两只小灵猴从葡萄架上飞身而下,一只讪讪地看着众人,不敢靠近,另一只活络些,瞅着人缝,蹭着青衣女子的衣衫,一窜而过,拼命朝里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