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李探花一动不动，那老人淡淡一笑，挺直了身躯。</p>
一时间，原本那个猥琐怕事的掌柜挺直了腰杆，竟然身板高大，与原来点头哈腰的老人大相径庭。</p>
看来只要人活得猥琐苟且，纵然你身材高大，所有人看你都是渺小懦弱。</p>
这边，洪汉民又惊又喜，道：“想不到你居然会来帮我的忙，日后我必定重重酬谢。”</p>
老人冷冷道：“你不必谢我。”</p>
洪汉民面色微变，赔笑道：“前辈真人不露相，莫非也想要……”</p>
他嘴里说着话，掌中的链子枪又已飞舞而出。</p>
老人怒叱一声，佝偻的身子，竟似忽然暴长了一尺，左手一反，已抄着了枪头，厉声道：“就凭你也敢跟我老人家动手？”</p>
这胆小怕事的糟老头子，在瞬间身躯又涨大了一分，连一张脸都变得红中透紫，隐隐有光。</p>
洪汉民看到他这种奇异的面色，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失声惊呼道：“前辈饶命，小人不知道前辈就是……”</p>
他求饶已迟了，呼声中，老人的右拳已击出，只听“砰”的一声，洪汉民的身子竟被打得飞了出来，鲜血从口喷出三尺远。他身体撞在墙上，恰巧落在灶上的大铁锅里。</p>
这一拳的力道实在惊人。</p>
李寻欢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我早就说过，你有了这件金丝甲，反而会死得快些。”</p>
老人出神地望着洪汉民的尸身，脸上的皱纹又一根根现了出来。</p>
李寻欢喃喃道：“你已有二十年没有杀人了，是吗？”</p>
老人转身望着他，道：“但我并没有忘记如何杀人，是吗？”</p>
李寻欢道：“你为了这种事杀人值得吗？”</p>
老人道：“二十年前，我不为什么也会杀人的。”</p>
李寻欢道：“但现在已过了二十年，你能躲过这二十年，并不容易。若为了这种事将自己身份暴露，岂非划不来。”</p>
老人动容道：“你已知道我是谁了？”</p>
李寻欢笑了笑，道：“你莫忘记，‘紫面二郎’孙逵在二十年前是多么出风头的人物，居然敢和江南七十二道水陆码头总瓢把子的妻子私奔，这种勇气我实在佩服。”</p>
老人怒道：“此时此刻，你还敢出言不逊？”</p>
李寻欢道：“你莫以为我这是在讽刺你，一个男人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冒生命之险，负天下之谤，甚至不惜牺牲一切，这种男人至少已不愧是个男人，我本来的确对你很佩服的，可是现在……”</p>
他摇了摇头，长叹道：“现在我却失望得很，因为我想不到紫面二郎居然也是个鬼鬼祟祟的小人，只敢在暗中下毒，却不敢以真功夫和人一决胜负。”</p>
孙逵怒目望着他，还未说话，突听一人笑道：“这你倒莫要冤枉了他，下毒也要有学问的，就凭他，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p>
这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很动听。</p>
李寻欢微笑道：“不错，我早该想到这是蔷薇夫人的手段了，李寻欢能死在二十年前名满江湖的美人手上倒也不虚此生。”</p>
那声音痴痴笑道：“好会说话的一张嘴，我若在二十年前遇到了你，只怕就不会跟他私奔了。”</p>
笑声中，她的人已扭动着腰肢走了出来。</p>
过了二十年之后，她还并不显得太老，眼睛还是很有风情，牙齿也还很白，可是她的腰——</p>
她实在已没有腰了，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并不太大的水缸，装的水最多也只不过能灌两亩田而已。</p>
李寻欢的表情就像是刚吞下一整个鸡蛋。</p>
这就是蔷薇夫人？他简直无法相信。</p>
美人年华老去，本是件很令人惋惜、令人伤感的事，但她若不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双十年华，还拼命想用束腰扎紧身上的肥肉，用脂粉掩盖着脸上的皱纹，那就非但不再令人伤感，反而令人恶心可笑。</p>
这道理本来再也明显不过，奇怪的是，世上大多数女人，对这道理都不知道——也许是故意拒绝知道。</p>
阿飞此时禁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说道：“这样的人也算是绝世美人吗？”</p>
贺礼也笑道：“年轻的时候谁不美呢？可是走错了路跟错了人，就难免凤凰变母鸡。”</p>
蔷薇夫人脸都气白了，孙逵却忍不住笑了起来。</p>
蔷薇夫人咬着牙，道：“你……我若让你们死得痛快了，我就对不起你们。”</p>
李寻欢笑道：“我这两位兄弟武功比我还高，你要杀他们还要掂量掂量。”</p>
孙逵一怔，说道：“不错，那个少年杀黑蛇白蛇只需要一招，快得看不清。”</p>
蔷薇夫人恨恨地道：“你这个废物，他们刚才一起喝了一杯酒，中了我的毒，纵然是神仙也动弹不得，你怕什么？！</p>
老娘怎么就跟了你这废物，没出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