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是百年世家豪门,早在前朝便已经位列公卿世家之中,而在本朝太祖开创大邢王朝的那一段峥嵘年代之中,孙家家主先是和大邢太祖结为异姓兄弟,接着又凭功位列开国六大翊戴功臣,被封魏国公,孙家的兴盛可以说是到了一个顶峰。
虽然在这之后的两百年内,孙家并没有再出什么有名的大人物,只是靠着祖上的功劳担任些不大不小的官职,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也渐渐小了下来,连爵位也一代代的从王爵世袭成了现在的侯,孙山现在还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孙府门可罗雀,少有人上门的冷清模样。
但是老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孙家到了最近这几年,就出了一位颇有能耐的世子。
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孙家世子孙社与现在的圣上是自幼相识,深受信任,在圣上即位之后就得到了很多机会,而孙社也很快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年纪轻轻就已经凭功迁任平西府节度使一职,镇守大邢西北,位之高,权之重,直追孙家先祖。
虽然孙社现在在外地任职,但他毕竟是孙家的少主,世子,所以冷清了很多年的孙府这几年也重新门庭若市起来,连带着作为老管家的孙山,这几年也被阿谀奉承的话语在耳朵上磨出了茧子,但是不知怎么的,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称赞话语,却让孙山心中没有平时被奉承的厌烦,反而有种莫名的欣喜。
孙山也发现了自己的奇怪,心中不由琢磨了一下,毕竟也是活了几十年风雨,一下子就找到了关键。
作为管家,孙山从未疏忽过对侯府内的管理,哪怕是在前些年无人拜访侯府的时候,他也总是尽心尽力地打理着侯府内的一切,不愿意让侯府的威严因为一点打理上的疏忽而有所损失,而且侯府虽然在官场上没落多年,但祖上的封地里每年收益颇丰,而前几代孙府主人为了消解官场的不如意,在经商上也花了不少工夫,几代积攒下来,家财不少,与此同时,孙家在修建庭院上也是下了不少功夫,所以孙府的后院倒也是别有一番景致。
现在孙山见楚先生称赞侯府景色,可是说是夸在了他的心坎上,比起以往一般人奉承时总是夸奖自己本人,这位楚先生的话自然更让孙山舒服。
察觉这一点后,孙山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因为有着过去的经历,他对于现在千方百计地想要讨好孙家的人总是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过去也有几位先生因为太过谄媚而被孙山冷眼以待,他有些担心这位楚先生,是不是故意如此说话,好另立别径,讨好自己。
但孙山微微侧过脸看去,却看到楚先生说话时也是轻松自然,是真的在兴致盎然地转着脑袋打量着一路上的风景,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更是没有那种让孙山厌恶的谄媚之态。
“嗯?”注意到孙山的视线,楚先生转过脸,有些好奇,“怎么了?”
“没事,”孙山不动声色,“只是有些好奇,楚先生是为何上门,毕竟,说句不好听的,我家少爷的名声,您刚才也听到那些丫头们的议论了,似乎并不怎么好,楚先生您又是从那里出身的才俊,会主动上门,恕小老儿多言,实在有些不解。”
说到这,孙山不由苦笑起来,自家少爷的古怪的闻名程度,他很清楚,可以说在那些眼红孙家崛起的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可以说是神都城内妇孺皆知,而这,也是他对于这主动上门的楚先生最大的好奇之处。
“嘛,”楚先生抬头看了看天,才慢悠悠地回答道,“也许,因为前世的缘分?”
说完,他自己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哈哈笑了起来,“哈哈,说笑的,老先生不要介意,我不妨实话实说,您也知道那里的古怪,我此行,也算是一次任务吧,只是碍于规定,我想要的利益就不方便多说了,只是想老先生您放心,我对孙府,可没有多少恶意。”
说着,楚姓青年转身对着孙山深深一作揖,孙山赶忙侧身让过,扶起对方,说道,“楚先生这是作甚,折煞小老儿了……”
一番拉扯,两人又重新上路。
作为经历过孙府兴衰的老人,孙山看得出来,身边的年轻人眼里并没有以往那些冲着孙家东山再起而过来蹭东风的家伙的炙热,虽然一直在嘻嘻笑笑,但眼底却一直波澜不惊,有种超然物外的淡然,似乎对于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联想到对方的出身,再加上他刚才开诚布公地说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孙山心中也有些理解。
只是,不知怎么的,孙山总有种隐隐的感觉,这位新来的先生,在眼底的淡然之中,似乎还有着些许寂寥?沧桑?或者说哀伤?孙山不知道怎么描述,但总感觉那不是属于年轻人的。只是又想到对方的出身,孙山没有继续深究,只是在内心中,不由愈加好奇起这位楚先生的去留来了。
又穿过几道回廊,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