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瑞斌，太不像话了。”邓新洲见杨毅朝外边看了一眼，还当是他听出了王瑞斌的声音。</p>
“刚才是王书记在喊？呵呵，看起来王书记心情不是太好啊。”杨毅一回味，好像还真是王瑞斌的声音。可能是因为王瑞斌声音太大了，有点变了味道，以至于杨毅乍听之下，没分辨出来。</p>
王瑞斌在喊何书记，那一定是何昌勇了。嗯，王瑞斌到市委找何昌勇，只能是求救来了。可听他声音焦急，莫非何昌勇没有答应他？</p>
如果是这样的话，邓新洲不至于在这跟自己打马虎眼。不可能，何昌勇或许就是敲打敲打王瑞斌，王瑞斌自己心虚，所以才不知所措了吧。</p>
“哼，心情不好，我心情也不好，王瑞斌到市委来找我，我没见。”邓新洲看了杨毅一眼，原来他没听出来王瑞斌的声音，那倒是自己多嘴了。</p>
王瑞斌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出现在市委大楼，出现在何昌勇的办公室，这么一来，杨毅一定认为王瑞斌和今天晚上中心医院的事有牵连了。</p>
杨毅可能会觉得，这件事是王瑞斌一手策划的。这倒也没什么，即便王瑞斌此时此刻躲在家里，杨毅还是会这么认为。</p>
只不过王瑞斌还喊出了何书记，杨毅肯定知道是何昌勇了。何昌勇是自己的人，杨毅该不会以为今天的事背后有自己的影子吧？</p>
要是杨毅这么想的话，那事情可就难办了。本来刚才自己说要维护好凤陵安定团结的局面，杨毅也点头了，现在如果他觉得这件事是自己在背后给王瑞斌、江弋他们撑腰，那杨毅还会听自己的么？</p>
果然，不出邓新洲所料，杨毅很快提出了自己的疑问。</p>
“邓书记，王书记这个时候不在凤陵，跑到市委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您，您不如见见他，反正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我这就回去。”</p>
鬼话，邓新洲说他没见王瑞斌，这杨毅相信，可他不见，何昌勇见了，还不是一样的么。何昌勇是邓新洲的人，由他见王瑞斌，和邓新洲亲自接见实在是没什么太大分别。</p>
王瑞斌在这个敏感时刻不呆在凤陵，却跑到市委来，这其中的意味不是再明确不过了么。他是来寻求支持的。</p>
王瑞斌的举动杨毅的确能够理解，可何昌勇这个时候见他却让杨毅不能接受。</p>
很明显，王瑞斌卷入了今天凤陵发生的多起事故中。特别是晚上中心医院的事故，王瑞斌绝对是难辞其咎的。</p>
江弋一向是唯王瑞斌的马首是瞻，程伟健也听王瑞斌的招呼，他们没有得到王瑞斌的示意，怎么可能作出包围医院的行动。杨毅相信，这件事，王瑞斌肯定参与了，至少是默许了的。</p>
王瑞斌干出了这样无法无天，严重违法党纪国法的事，有脸跑到市委来搬救兵，越过了区委区政府，不向自己汇报，这也就罢了，何昌勇竟然还见了他，这是什么情况？</p>
何昌勇这是为王瑞斌等人的恶行撑腰壮胆，说的不好听点，这就是典型的助纣为虐。</p>
杨毅觉得，不管是邓新洲还是何昌勇，这个时候都应该避嫌，不应该去见什么王瑞斌的。可偏偏，何昌勇见了。</p>
“杨毅啊，你不要误会。王瑞斌来了没多久，我让小江在下面挡了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何书记的。”邓新洲心里暗暗发苦，他就是为避嫌疑，才不见这个王瑞斌的。而且，邓新洲还担心，王瑞斌会在市委和杨毅遇上。</p>
可王瑞斌这个人还挺执着，硬是赖着不走，邓新洲觉得他这样在下面闹也不是回事，被有心人看到了又得说闲话了，这才让何昌勇出面见了他。</p>
本来相安无事的，谁知道王瑞斌怎么发神经，乱吵吵了，这下子杨毅知道了，事情又大条了。</p>
“不，邓书记，我说真的，王书记一定是有急事，可能就是中心医院的事。”杨毅故意装作听不懂邓新洲的意思，这个时候，何昌勇见了王瑞斌，那就是在自己这落了一个把柄，杨毅可不想让邓新洲三言两语就化解了。</p>
“算了，不说这个了。”邓新洲有些微愠，杨毅这是故意不给他面子啊，可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摆了摆手，转移了话题。</p>
“那邓书记，我得赶回凤陵了，告辞。”杨毅站起身来了，跟邓新洲谈了半天，也差不多了。</p>
这回到凤陵，晚上还不一定能睡个踏实觉。中心医院虽然有人盯着，杨毅也不可能一点不管不是，还是得操心啊。谁知道，邓新洲派去的人怎么样呢。今天晚上一过，明天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处理呢。</p>
邓新洲目送杨毅离开，只是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什么。今天晚上一过，看明天的情况吧，看看杨毅的底线在哪里。</p>
杨毅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市委副书记齐航，杨毅有些奇怪，齐航怎么也到现在还没下班，他也在关注凤陵的事？可凤陵的事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吧，这都是邓新洲的事，他不应该搀和的。</p>
“齐书记，这么晚还没下班呢。”杨毅和齐航握了握手，齐航好像是专门在这等他的一样，见到他一点也不意外。</p>
“杨书记，我在这等你呢。”齐航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意思，他就是在这等杨毅下楼的。</p>
“哦？齐书记找我有事？”杨毅是真有些愣神，他跟齐航没什么交情，想不出齐航这个时候找他能有什么事。</p>
“是有点小事要和杨书记当面谈谈，去我办公室坐一下吧？”齐航笑了笑，对杨毅脸上表现出来的意外神情也是丝毫不以为意。他和杨毅的确是没什么交情的，平常除了工作上的事，也很少来往，杨毅惊讶是正常的。</p>
“这……”杨毅抬手看了看表，有些犹豫，他还得回凤陵处理事情。也不知道齐航到底有什么事，偏赶到这个时候找他。</p>
“耽误不了多少时间。”齐航见杨毅犹豫，又笑着说了一句。</p>
“那好吧，齐书记请。”齐航都说道这份上了，杨毅也不能再拒绝了，都是同事，伤了和气可就不好了。</p>
“请坐，杨书记，你这可是第一次来我办公室啊。”齐航给杨毅让了坐。</p>
杨毅并没有看到齐航的秘书，齐航亲自给杨毅倒了水，递给了杨毅，杨毅伸手接了，道了声谢。</p>
“我这没事也不敢轻易登门啊。”杨毅随意说了一句，齐航的客套还让他挺不适应的，看上去齐航找自己应该不是什么为难的事，看齐航表情还是挺轻松的么。</p>
“看你说的，大家都是同事，虽然我比你年长几岁，可也不过是多走了几条弯路罢了。”齐航感叹了一句，面对面看着杨毅如此年轻，不得不让他心生感慨啊。</p>
“齐书记谦虚了。”杨毅心想，你可不是比我年长了几岁。齐航今年五十，整整大了自己二十三岁。</p>
五十岁的市委副书记，虽然不能算是多么风光，可也算是事业有成了。齐航今天这句感慨，让杨毅心里一动。杨毅在来之前曾经仔细研读过北口主要领导的信息，这个齐航嘴里说的走了弯路，怕不是说的就是这几年被邓新洲压制的事吧？</p>
如果是这样，齐航选择这个时候把自己叫过来，那可就大有深意了。凤陵的事他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他想来个浑水摸鱼？</p>
不像，要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必请自己过来。他是市委副书记，北口的三号人物，即便长期被邓新洲压制，在北口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谋划得到想要的东西。</p>
“诶，不是谦虚，的确是走了弯路啊。”齐航摆了摆手，递给了杨毅一支烟。</p>
杨毅没接口，他本来只是客套一句，没想到齐航还真就把话又接上去了，看起来，齐航是真要在自己面前揭伤疤了。</p>
杨毅对此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齐航是想和自己来个合作，共同对付邓新洲？嗯，倒是有这个可能，省里对邓新洲不满，齐航肯定是知道的。</p>
派自己来的意图，齐航估计也能猜出一二，毕竟自己是来接替马洲的。而且，因为自己来当了这个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都换了人么。</p>
自己的前任马洲加上这个被换掉的纪委书记，那可都是邓新洲的人，这一下就被去掉了两位，邓新洲在常委会上的优势可就不那么明显了。如果说邓新洲还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地方，那就是他省委常委的身份了。这一点，是北口这帮人拍马也赶不上的。</p>
“我没记错的话，杨书记今年才二十七吧？”齐航见杨毅不接口，只好转移了话题，问起了杨毅的年龄。</p>
“是的。”杨毅点了点头，可不是才二十七么，不过生日已经过了，在二十八岁里面了。</p>
“杨书记可真是年轻有为啊，不像我这个老朽，五十岁了还一事无成。”齐航看着杨毅，叹了口气。</p>
他就不信了，这杨毅就不明白他的意思。凤陵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可是对付邓新洲的大好机会。杨毅难道会放过？还是说杨毅有把握自己对付邓新洲，不需要外援？齐航有些不敢相信，杨毅在北口也就一个省里下来的纪委书记支持，根基可不够牢靠啊。</p>
“齐书记这么说可就真是太谦虚了，齐书记是北口的三把手，呵呵，身份可不一般啊。”杨毅无奈，齐航话里话外都在试探他的口气，既然这样，那就让齐航把话挑明了说好了。反正主动权是握在自己手上的，合作或者不合作都是自己说了算么。</p>
到这儿，杨毅已经完全肯定了齐航的意图，他就是要趁此机会对邓新洲发难。杨毅通过之前了解的信息，知道齐航被邓新洲狠狠的压制了几年。当年要不是邓新洲反对，他现在早就当上市长了。</p>
这口气齐航是绝对咽不下的，换做是谁，也不可能咽得下啊。只是齐航的确挺能忍的，他在北口生生被邓新洲压制了五年，他都没有离开。</p>
杨毅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别的内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齐航没有放下当年的事，他无时不刻的不在想着扳回一局，对邓新洲复仇。</p>
现在，齐航觉得机会来了，的确，在杨毅这个局外人看来，这次他的机会的确是再好不过了。</p>
现在省里对本地派的态度是坚决打压的，邓新洲作为本地派的代表，已经被盯得很紧了。刘越对邓新洲没有好感，苏定毅也因为王任城和他作对的事耿耿于怀，省委书记和省长都不满本地派，可想而知邓新洲如今的处境。</p>
齐航觉得机会来了，他觉得自己到北口来就是为对付邓新洲的，所以他想和自己合作，报他当年被邓新洲反对的一箭之仇。就为这个，他可是等了五年。</p>
杨毅不能说齐航这样做不对，可这样做的代价的确是太大了，政治上的事，哪有这样刻骨的仇恨呢。如果齐航在一开始就离开北口，现在说不定也在别处上位了，哪里用等到今天，还担心能不能接班。</p>
“三把手有什么用，既不是书记也不是市长，摆设而已啊。”齐航见杨毅被调动起来了，心里也是一喜，他就知道，杨毅不会无动于衷的。</p>
这杨毅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绝对不是怕事的人，他有省里的支持，对付邓新洲是迟早的事。</p>
</p>
而杨毅虽然年轻，能坐到市委副书记的位置，能力也绝非泛泛，他即便能靠自己赢得对邓新洲的胜利，也不会拒绝外来的帮助。</p>
毕竟，自己这个北口三把手如果能站在他这一边，对他可是有莫大的好处的。说不定，还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样的好处，杨毅不会视而不见。</p>
“杨书记，这次换届你怎么看？有没有兴趣争一争市长的位置？”话说道这，齐航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直入正题，挑起了真正的话题。</p>
“齐书记说笑了，我是绝对没有这个资格的，倒是齐书记，当仁不让啊。”杨毅一笑，齐航这么说，也就是挑个话头，齐航不会当真，他当然也不会当真。</p>
杨毅二十七岁就是市委副书记了，提副厅也才一年半不到，刚来北口几个月，到换届的时候，即便金光明接了书记，他也很难上这个市长。</p>
“听说邓书记要高升到省里，杨书记听说了没，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确实？”齐航又是笑着摆了摆手，虽然是一句客套话，但杨毅能这么说，他还是很高兴的。在这个时候，杨毅这么说，至少代表他不会反对自己接这个班么。</p>
“齐书记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杨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p>
邓新洲高升到省里，这事已经传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所谓的高升，也根本就不是高升，到省里也就是挂起来，未必就比在北口逍遥自在。</p>
当然了，邓新洲在北口，虽然挂着省委常委的名头，却到底不过是一个市委书记，出了北口，谁都管不了。到省里就不一样了，即便是专职常委，那也是有分工的，管的也是全省的工作。</p>
如果从这个方面讲，说是高升，倒也可以这么说。只是邓新洲离开了北口，就等于是无根之远，无本之木了，很难再进一步。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仕途生涯也就到头了。</p>
杨毅不能确定，邓新洲是不要愿意这样，目前来讲，还是很难说的。离开有离开的好处，留下也有留下的作用。</p>
离开北口，去了省里，那省里对邓新洲的猜忌就要小了很多，邓新洲虽然很难在仕途上再进一步，可至少能保证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不离开，则有一朝倾覆的风险。政治斗争，总是波云诡谲的。谁知道哪一天，厄运就会降临呢。</p>
可离开了，在规避了风险的同时，就也得交出北口的权力。邓新洲如果还想掌握权力，争取更进一步，他就得留下。</p>
“呵呵，也是道听途说而已，我只是想，邓书记在北口也十几年了，或许是该高升到省里了。”齐航见杨毅不答，也不深究。</p>
齐航知道，杨毅的背景不简单，对于邓新洲的去向，如果上面有什么动静，他会自己更清楚。只是杨毅愿不愿意跟自己分享，这就难说了。不过杨毅不说，也没什么，他应该不会成为自己这次竞争书记或者市长的对手。</p>
“是啊，邓书记是哪一年来北口的？”杨毅并没有得到明确的信息，邓新洲的去向是怎样，现在他也是不清楚的。不过想来，邓新洲在北口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要么调省里，要么调到别的省市。</p>
“应该是八八年吧。”齐航略一琢磨，说了个数字。不知不觉，从挂职北口任副书记开始，邓新洲在北口已经呆了十三年了。</p>
十三年里，邓新洲从市长到书记，再到省委常委，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步步高升，不可谓不得意啊。特别是省委常委这一步，他是直接从市委书记提拔为省委常委的，可谓是一步登天啊。这在天南可是没有先例的，除了省会云州，其他各市的书记到省里也就是个排名靠后的副省长而已。</p>
“十三年，不短了。”杨毅默默思索着，省里对邓新洲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不是一件好事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