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充足，地里的庄稼长得茂盛无比，野草也疯长了一人多高。</p>
农场开始组织人们去铲地。</p>
“都站好了，我数一数有多少人。”</p>
农场主任站在高台上，扯着嗓子对着下面喊。</p>
下面闹哄哄的，站了几十口人，热闹得极了早上去菜市场买菜。有男人也有女人，还有人带着孩子，拖家带口齐上阵。</p>
“你也去啊？这天多热，呆在家里多凉快。”</p>
“就这个时候挣钱呢，我现在不去，到冬天喝西北风啊。”</p>
“刘婶，你也来了啊。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呆在家里享享清福不好吗？”</p>
“我哪有这么好的命？我啊，就是奔波劳碌命。干活干活，哪天干不动了，我也活不了了，直接往棺材里面一躺，想睡多久就睡多久。”</p>
大家都互相认识，有的本来就是连桥关系，有的是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边沿农场就这么大片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不认识，唠几句也就认识了。</p>
黄玉英头上包着一块头巾，一只手牵着江元丰，另一只手牵着江梨，扭过头跟后面刘轩的奶奶说话。</p>
“一天给多少钱？”</p>
刘轩的奶奶说：“谁知道，管他给多少钱，只要给钱，咱就干。干一天就有钱，总比在家里闲着强。”</p>
她看了一圈，又说：“除了老三家的，你几个儿媳妇都来了。我要是你，我就在家里享清福，才不去地里活受罪。你儿子那么多，一个人干一点，再给你一点，你们两口子就够吃了。”</p>
“他们自己的日子都过得很艰难，我哪能再厚着脸皮跟他们要？只要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能动弹，我就去干活，能挣一分是一分。自己挣钱自己花，心里头踏实。再说了，我手里有钱，也能给我孙子孙女买好吃的填填嘴不是。”黄玉英笑着说。</p>
刘轩的奶奶低下头看了一眼，江元丰早就松开黄玉英的手去自己的小伙伴了，只有江梨还老老实实地被黄玉英牵在手里。</p>
她忍不住说道：“你这个孙女真让人眼红，长得跟年画上的娃娃还要精致漂亮，乖乖巧巧的。刘轩每次去我家，说三句话就有两句提到你家江梨，念叨着长大了要娶江梨做老婆。”</p>
“是吗？他还挺有眼光的。”黄玉英既骄傲又得意，抓着江梨的手不由紧了紧。</p>
“我说娶媳妇要花很多钱，他还问我要多少钱，他现在就开始攒。”刘轩的妈奶奶笑着说。</p>
正说着，她看到刘轩仗着自己长得个子小，灵活地在人群里钻过来又钻过去。</p>
“刘轩——”</p>
一开始，刘轩没听到。刘轩奶奶又加大了声音，总算把刘轩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了。</p>
刘轩看到江梨了，两只小眼顿时亮了，奋力从另一边钻了过来。</p>
“奶奶——”</p>
“黄奶奶——”</p>
刘轩嘴甜地喊了一圈人，最后落到江梨身上，粘粘糊糊地说：“我在外面找了你一圈都没有找到你，原来你在这里。”</p>
“你找我干嘛？”江梨说。</p>
“就…”</p>
话说到一半，就听见上面的农场主任大声说：“都别说话了，听我说！”</p>
喊了好几声，下面的声音才渐渐变小了。</p>
“别说话，听听主任怎么说。”</p>
黄玉英把江梨拽进怀里，阻止刘轩继续跟她说话。”</p>
天气还不算热，农场主任的脑门上出了一层汗水。他一边用帕子擦着汗水一边说：“一会儿，大家先别走，都到我这儿登记一下名字。明天早上五点，这边的哨子一响，大家还到这个地方来集合。中午不回来，自己准备午饭…”</p>
“不会写字咋办？”人群里有人大声问。</p>
“不会写字那就学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你这辈子就没有指望了。别的字不会写就算了，自己的字一定要会写，领工资的时候，都是自己在上面签字的。你不会写名字，谁来帮你领工资？有人说，让我帮忙写。我帮你一次两次行，还能帮你一辈子吗？”农场主任大声说。</p>
底下一片哄笑声。</p>
“学不会呀，我的手不听我使唤，写出来的字难看得要死，跟那蚯蚓爬似的。”有人发愁地说。</p>
刘轩奶奶也在发愁：“这可咋办？我大字不识一个。”</p>
“回家让你孙子给你写，你照着描几遍就会了，写字没你想像得那么难。”黄玉英鼓励道。</p>
“你会写你自己名字吧？”刘轩奶奶羡慕地说。</p>
“是他爷爷教我的，我也就会写个名儿，多的字就不会写了。”黄玉英摆摆手说。</p>
黄玉英去报名字，农场主任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也去啊？”</p>
“不行吗？”黄玉英挑眉道。</p>
“可以可以。”农场主任说。</p>
黄玉英趴到桌子上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好歹算是写上了。有的人一个字都不会写，现场学再现场写上去。</p>
黄玉英拉着江梨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乖乖，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吃没文化的亏。”</p>
江梨奶声奶气地说：“我知道了。”</p>
赵恒在门口等着，看样子等了很长时间了。</p>
黄玉英松开江梨的手，慈爱地说：“去跟恒恒玩吧。”</p>
江梨蹦蹦跳跳地走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