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百里的御苑法阵大张，不亚于妖邪依凭楚王金蝉伏藏构筑的云梦之城。我的气感浓稠艰涩，仿佛整个人陷在淤泥中，与剑宗之人在云梦法界的遭遇相似。御苑中唯有几位元婴巅峰者行动自如。五百年来帝家的经营和积累可以窥见一斑。</p>
少年天子轻轻击掌，拍出一种奇怪的节律，法界内的金丹门人又行动如常。</p>
零落血雨的云渐渐覆盖到御馆之上，真人们相视无言。天落掌门抚摸自己佩戴的长剑，反复再三，终究还是把手挪开剑身。</p>
我看不出真人们有一点惊异慌张，但他们也没有丝毫跃上虚空降伏邪魔的热情。</p>
帝师天落歌抬首望御苑上空无形的穹庐，吩咐内侍给赴宴的天子与公卿架起宝幢。</p>
我奇怪既然有法阵护持，又何必叠床架屋地增添法器。文侯摇首，执扇指云，叮嘱我们门人小心提防。</p>
公卿们纷纷躲入宝幢之下。天子站在天落掌门的身侧，天落歌的泥丸宫吐出一道剑气般的白毫，护定丹凤眼少年头顶的方丈。</p>
帝师向天子道：</p>
“陛下，邪魔降临，斗法应当暂停。容各宗把门人导引回御馆。”</p>
清薇真人犹豫了下，也没有异词。</p>
天子转动承露盘上的玄黄龙血之烛。</p>
梅芜城和莫语冰两人瞬时现在两宗席上。御馆前的龙血之镜也消失了。两人相互凝视了会。梅芜城取一件法衣披上。莫语冰的天外飞仙被黑线全部覆盖，像罩上了雾。一呼吸后，黑雾散去，她的剑又变成一柄普通的四转宝剑。</p>
——这一阵在胜负将分的时刻被生生中止了。</p>
“哗啦啦！哗啦啦！”</p>
血红的雨水像锥子刺透薄纱，透过法阵的穹庐落了下来。呼吸间，无形的穹庐在我望气中多了无数针尖大小的孔洞。法阵的针尖孔洞数个刹那就恢复如常，大半的血水被穹庐阻挡，但仍有小部分渗透到御苑来。红水也坠落防御最严密的御馆中。</p>
剑宗的门人有的修为稍弱，则拔出飞剑喷吐剑光护持周身；唐未央与其余剑宗金丹剑圣祭起太玄无形剑气，他们的泥丸宫吐出各色剑芒，把零落下来的红水蒸腾开。</p>
昆仑和龙虎的门人从躲到宗门自备的宝幢躲到下面去。</p>
一些红水溅在我们宝幢防护不及的席上，铁心古木合着红水一道化成了赤液，流淌在草茵。土地不毛。</p>
琳公主脱口而出，</p>
“洪荒种九头龙蛇的血！”</p>
金莲朵朵幻在她的周身。一身红色猎装的少女施展金莲护体的天罡法术走出宝幢，在血雨中跋涉到她爹爹颜掌门身边。血雨落在她幻化的金莲上，也不过几个呼吸金莲就枯萎了。少女不得不又催发出更多的金莲补上防御。</p>
颜缘掌门略摇了下首，从袖中取一把白色的纸伞挣开覆上少女的头顶。那是一柄寻常至极的姑苏纸伞，随随便便就护定了少女，远胜过琳公主自己近乎道胎真元催动的天罡法术。</p>
“真是调皮性子。九头龙蛇的血可是销金蚀铁。”</p>
他温言道。“爹爹还当我是小孩子呢，我可要和你们真人一道降伏大邪魔！”</p>
琳公主兴奋道。</p>
颜缘淡然一笑，</p>
“我们是天子请来的客人。天子的师尊还在犹豫是否出手，我们就先上阵，似乎不礼貌呐。”</p>
少女晃了晃脑袋。</p>
两人一问一答，公卿中不少人物色变。</p>
“是萧龙渊吗？是大邪魔萧龙渊吗？他可有一半妖孽的血啊！”</p>
“禁军在做什么！不是在大河北岸筑堡半个月了嘛！法阵怎么被妖邪轻易越过！”</p>
太尉烟罗白呼得最最响亮。</p>
拔都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心，向帝师和天子道：</p>
“妖云中必然不是萧龙渊。除夕夜时，帝师也在河岸见证，我和萧龙渊激战，斩去他九头之一。那个妖魔现在千里之外养伤——不过，上方流下来的的确是他的血；我们等血雨下完再说。恩，诸位，斗法既然暂停，这等雨停的间隙，我们剑宗的门人就给大家表演一个小节目吧！”</p>
青年自顾自向剑宗的蔺朝颜鼓掌。</p>
剑宗蔺朝颜的手伸向御馆上的天空。就像我对雷的控御那样，随着蔺朝颜曼妙的手势，下坠到御馆的血水有灵性地聚成一团团水球，仿佛被无形的线牵扯折向长发女子不断汇集。</p>
万千枚血色水珠在御馆的虚空中不断颤动。</p>
“血珠的主人念头在抗拒。”</p>
琳公主道。</p>
蔺朝颜捏着印诀的手也在激烈的抖动，脸色惨白如雪。她另只手拔出了腰间的血河小剑，脸色稍霁。小剑伴着蔺朝颜的真言催动招引血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