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锁一撤，把我们抛在崖头，一群小妖把我和小象围个水泄不通。我转瞬爬起身，弹出十个狮爪，随性摆了防御的架势，拨开小妖们胡乱扎过来的刺刀，不让他们过了圈子。小妖四面嚷叫，但吓唬为主，并没有杀意，他们的火铳都含而不发。见我们都不慌张，小妖们也自觉无趣，叫声渐渐稀稀落落下来。</p>
“那个象妖稚龄，不作抵抗也罢了。你这头狮妖站在金丹的顶尖，骤然遇袭，怎么如此怯懦，由着我摆布？倘若我有歹意，你恐要大大不利了。如此大意，道行再高，在红尘行走，终究是要吃亏的。”</p>
青袍男子神色不悦，絮碎地埋怨，又命小妖们撤去包围，要我出来，</p>
“先斗一番再说。对了，你怎么称呼？”</p>
小象听着他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白了小象一眼，向青袍男子笑道，</p>
“在下西荒散修狮无名，这位是象城的王太孙卢难敌。我们两人是受牛王玄都邀请庆贺他的寿诞。头次拜访，迷了道路，拐到此处。听说王上的地头，没有宵小敢胡作非为，道友难道不是牛王守牧场的大将，和我们开个玩笑？”</p>
我使个眼色，小象取出象城王太孙符印示现给小妖，他们识得是真，自行撤开。变钜子和青袍男子似乎都做过功课，知道卢难敌这号人物，面色转缓。</p>
青袍男子道，</p>
“在下星宗门人厉无咎，现奉师命在萧龙渊祖师的洪荒宗盘桓，筹办登天梯大会。闻听西荒洛神公主即将出关，大开蟠桃法会，西荒众妖都要汇聚。借这个机会，我们也要邀请洛神公主和群妖赴登天梯一聚。这位道友便是洪荒宗的客卿的变剑仙，墨门嫡传，原来剑宗三代翘楚。洛神公主的悬圃不向我们开放，所以转牛王这厢来了。”</p>
变钜子目光闪烁，似乎有满肠的污秽要喷吐，但终究按捺了下来，只是面目变得愈发阴郁。</p>
小瀛海溟漠浩大，灵气紊乱，我作为昆仑门人来此洲都要奔波半年；没有海图，无论星宗和洪荒宗都不能轻易登涉西荒，更不用说瞒过昆仑耳目。这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临，必然预先作了十足的准备，就是不知道有无内应。</p>
我在山中并非不通音讯，担当驱邪院协理的分内是掌握天下动向，他讲的东西却是我闻所未闻。这个青袍男子浑无思虑，大喇喇将还在密室中的谋划和盘托出。如今各宗与萧龙渊势如水火，去登天梯还是山河榜，是天下一切修士站队的表态。他把这晴天霹雳讲得轻描淡写，仿佛是吃完了西家的宴席，转身便能吃东家的宴席似的。</p>
厉无咎，厉无咎。我默默念叨几遍名字。心头一亮，记起来眼前人便是第二十五届山河榜的第四位，仅在宇文拔都、姬小艾、唐未央之后。</p>
我又看厉无咎的法衣。宗门并不规定红尘中门人的服饰，资深的门人也着装随意。但仍有典章上的服色和样式，用于正式的典礼和场合。昆仑是蓝衣，龙虎宗鹅黄法衣，剑宗是白衣镶黑边，而星宗正是青色。我却是头次见到实物。</p>
——南宫磐石是宇文拔都的副都督，原芷在文侯处效力，这位厉无咎却跑到了乌云城。星宗是多头治事，还是鸡蛋放三个篮子？</p>
我依稀记得，这位厉道友的师尊正是修真界光辉万丈、无人可及的祖师任公子，五百年未曾出世的返虚者。</p>
“变剑仙，萧祖师不是说登天梯不与四宗争红尘意气，只探讨道术，说给修道之人听，有什么不方便吗？”</p>
厉无咎好奇地问面色难堪的变钜子。</p>
——这一问白痴得很，任何一个法会都标榜只探讨道术，不问世事，岂能当真？面上太平，里面水深。</p>
“萧祖师和任祖师的教谕，当然不会有错。但愿他宗他派的朋友也能体谅他们一片公心。”变钜子勉强道，随即不怀好意问我们，</p>
“两位道友是有意参加山河榜，还是登天梯呢？”</p>
如果在中土怎么盘问，稍一不慎，立场有异，便是血光之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