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旭焱没有说话,温热的鼻子呼出些微显湿润的鼻息,安静道:“那你知道你该怎样救你师父吗?”
小和尚殷切地点着头,看一眼自己那形若耄耋的老师父,继续道:“知道,若是我将那副宝甲交给你们,你们能放过我的师傅吗?”小和尚带着一丝光亮的眼睛,眼角闪着些亮盈盈的泪珠,而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一丝不情愿又不得不有的微笑。
一旁的老和尚一听则是神色急变,从未嗔怒过所有人的老眼中放出严厉的光,怒斥道:“悟明,禅寺这么多人为了这件甲胄失去了生命,你说交出就交出了?你这是要置师父于何地,置禅宗于何地?置你那些死去的师兄弟们于何地啊,,?”
“让这个老家伙安静些!”二公子一声怒斥,身边挥舞着大刀的楚狂云一刀背将暴躁的老禅僧敲晕,让杀人如麻的洛胖子意想不到的是,凶悍大军从杀人开始,自始至终那白陀僧都没有暴起与这两位高手大战。
膂力惊人的楚狂云,一手单拎起晕厥的老禅僧,退到一旁,丝毫不担心这座小小禅寺还能翻出什么大浪,如今只要二公子拿到宝甲,自己该怎么杀便怎么杀,反正便只剩下了这白陀僧与那只小沙弥,怕也是江湖内沾染的习气,留着一个两个人对于喜欢斩尽杀绝的楚狂云来说终归是心里不舒服。
“我师父他,”小和尚没有经历过江湖里的事,可万事加倍小心还是需要的,若是白陀老僧身死,对于心思细腻的他来说,即使骨埋地下,也势要让那件宝甲蒙尘。
“放心,我不过是略施小计让你师父昏了过去,不过一个时辰便能醒过来,可若是你不说的话,哼。”楚狂云对着那惊慌的小沙弥解释一番,然后才冷哼一声,将那柄大砍刀继续拎起架在那老僧脖子前,以示威胁。
小沙弥万分惶恐,可终归是软了下来,自己如今唯一的护身符便是那副玄云铠甲与浮华锦缎袍。可这件护身符终归是太脆弱,护不住自己。老白陀和尚只是吃斋念佛的菩萨心,江湖之中也没有靠得住的人,十几年独守寺院不出,怎会藏出白陀寺这一亩三分地之外,又怎么可能有什么高级如狡兔三窟的藏宝地方?
若是自己犹豫不决,那缺了耐心的豪族公子就是杀了他,也没有什么不妥,况且刚才那胖胖的将官说还要挖地三尺,就算自己身死守口如瓶,怕这些人也能找到那玄铁宝甲。
小和尚捡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在大殿的周围慢慢敲着,发出一阵‘嗒嗒’响声,时不时还会费力拨开那些散乱在地上的尸体。一片狐疑的洛胖子还以为这心眼活泛的小子要撬地找穴,钻地道逃走,便一直跟在那小沙弥身后。而心思缜密的二公子却丝毫不担心,自己手中可握着老白陀这个筹码,那小僧若真不在乎老白陀,为何会丧失那自认为安全的藏身之地,而钻出来束手就擒呢?
龙旭焱自然把他归功于老白陀教育有方,有这般舍生救主的好徒儿,待他百年之后,怕也会偷着笑醒吧。
终于,小和尚敲到了一块从‘嗒嗒’变成沉闷的‘咚咚’的声音,知晓地板下有个空洞。才找来一块被刀斧削折了的尖锐木棍,将那空板撬了开来。现出一只深红色的樟木箱子,上面铺满了掉落的灰土,还上着一把金属大锁头。
洛胖子眉开眼笑,目眦尽裂的双眼瞬间弯成了两弯月牙,上前捧出那只红樟木箱,抚去尘土,笑嘻嘻捧到了龙旭焱面前。
手腕有些力道的洛胖子抽刀断锁,一把砍开了那金属锁头,翻开了盖子。一件绣龙画凤的红锦战袍重现于世。连见过不少宝贝的二公子都有些沉不住气,伸手摸一摸那锦绣战袍。单手拎出,掂在身前抖一抖,战袍上一条金带长龙吞吐烈焰,栩栩如生。纯金丝线绣的边缘被斜射进窗子内的阳光照得熠熠生辉。
“这,便是接近两百余年的徐将军遗物吗?”心有城府的二公子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扯袍的手都有些颤抖。将近两百年的战袍能放到今日,还能如此漂亮,真是令人惊叹。
洛胖子只手捧出那只玄铁点缀,镶金的重甲,顿时便令得满堂生辉,宝甲通体蓝黑色,唯有纯金点缀处有一丝亮眼的黄金色。星星点点若星辰垂落,攒锦袍带如长龙贯日。洛胖子打眼一瞅,竟发现箱底竟还有一双纹龙雕凤的雪亮战靴,和那浇筑镶嵌了双龙逐日的宝盔。这一身的顶戴袍服竟是齐了。
龙旭焱将浮华锦缎袍整整齐齐叠好,才重新放入了箱子,加上那黑蓝色银亮的铠甲,与靴子盔头,一并塞进了樟木箱,封存好之后,才将其交给了一旁的林立甲士,心满意足。
楚狂云带马,将龙旭焱扶上马背,二公子回头看了看那依偎在墙角的小和尚,轻声道:“念你一片孝心,便饶了你与老白陀一条命,你可以走了。”
可怜的采药小童在众人眼下费力背起那奄奄一息的老白陀,向寺外蹒跚走去,在那甲士林立中穿梭而过,气力没有那么大的小僧,背三步喘一喘,好片刻才消失在众人眼帘。
江湖道上干遍了缺德事的洛胖子,知晓杀人之后便是放火毁尸灭迹。便没有麻烦策马而出的二公子,径自率十几个寅字营点起汹汹火把。当先扔在那供桌下,顺着桌布燃起烈焰。一座在西南矗立了几十年的辉煌名寺,在甲士的肆意毁灭下黯然消去。只剩下一座令人回想良久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