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衣慢行的二公子一侧,提刀护主的楚狂云感受到一丝异动,策马而出,守在行伍一旁。若是之前独自拎刀走江湖时,早该大喊一声“宵小杂碎,何必躲闪”之类的话了。可而今二公子在场,便没敢喝出这一句,毕竟是跟着行军过道,再用江湖规矩便不好了,三千大军过道,还有两位高手护驾,想来也没人敢劫掠。
楚狂云只会刚猛武功,斗起来劈天裂地阵势惊人,嗓门也不小,惊了二公子终归不是好事。可惯会使用阴招暗器的岚青竹便没有了这些顾虑,神出鬼没一招,打到谁不得叫疼?随意一招还不让那些山精野怪乖乖现身?
同样是跟行伍动身,岚青竹从袖筒中悄无声息的摸出一只玄冥针,向着空中前方一撇,细声如蚊,躲在暗角的人,闻声扫一拂尘,谁想却抵不过那暗器锋锐,慢了一步,便被针头直插心脏,从身上穿了过去,身躯便直直地从山中暗角处坠了下来,砸在了官道上,惊得一片军马嘶唳。
二公子勒住马头,望向悠悠山道上坠下的物体,走近才知道是一个身着道袍的小道士,拂尘掉在了脚边。
龙旭焱咬一咬牙,恨得天灵盖冒火。“好个慈云观,竟敢派人背地暗算我,事到此时,怎能不灭你。”心性缜密的二公子倒是染上了那些政客谋士的多疑通病,想着是那慈云观怕自己遭了殃,便派人在路上堵截,好去了他的颈上人头,倒是狠辣。
可不等二公子下杀心,便见山道上走来一人,身着一袭上绣着八卦图案的灰衣道袍,有一根乌木簪别了冲天发髻,腰间丝带两端缀杏黄穗儿,白袜云履,手持拂尘,倒端得是一派仙风道骨老仙师的气派。
玄顶真人故意躲开带三百午字营横冲直撞在前的洛阎王,怕的便是那家伙不讲理,到时候跟自己起了火,三百骁骑弓弩精良,一阵乱箭便让老道驾鹤西去,得不偿失。
如今见到了比洛阎王讲道理的二公子,才敢出来相迎,想的也是为了自己那安立西南三十年的道根基业,若能说动二公子给个方便自是更好,若不能,自己再步履远遁也不迟。
可还未待能跟二公子接上话,便见到持刀带马的楚狂云提刀而来,一道霸气无比的刀影斩出,直奔老道士面门而去。
玄顶老道惊得大喝一声‘无量天尊’,脚尖轻点山道,身形向后疾掠而去,道袍猎猎,整个身姿仿若摇翎的云中之燕。与此同时拂尘挥出,盘旋而来的气旋空中炸裂,将那一道刀影打散,后脚一踏地面,跺得尘土飞扬沙石溅起。瞬间稳住身形。
这时,便见岚青竹疾驰而来,身形腾挪快若鬼魅。眨眼间便出现在了老道面前,手中折扇一抹寒光划向老道脖颈,想一击致命。当过多少年刺客采花贼的岚青竹,身法足可谓出神入化,便是负重百斤也能飞檐走壁,可见轻功了得。
老道被突如其来的一道扇影骇得冷汗直掉,依旧摆出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向后轻闪。但见那岚青竹穷追不舍,折扇招招刺向要害,老道被折腾得左躲右闪,猝不及防才挥动手中拂尘,挡下几招凶狠致命的攻击,抽身直退出十数步。
楚狂云脚尖一踩马背,腾空而起,再挟刀势霸道砍出,直劈而下,霸道无匹的刀风卷起千层风霜,直挺挺杀向灰袍老道,若万马奔腾,咆哮而至。这一招名唤‘千军扫落叶’,常在北国行走的楚狂云见惯了秋风落叶,雪飘万里的场景,练刀时便横劈落叶斩残雪,如今已臻化境,一刀斩出,可使得落叶尽断,霜雪皆切裂,光滑如镜。便是十里常青竹,也可一刀尽折,霸道无匹。
如今这招用到了玄顶老道身上,着实让这牛鼻子吃尽苦头。
玄顶道人抽身而退,脚尖急踏山岩,轻掠到了山峰顶上,便见那大刀斩来,一刀削光了山峰的嶙峋怪石,一颗矮松‘咯嚓’一声,掉入了山谷。
惊慌老道忙止住刚想动手的岚青竹二人,抚了抚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道:“鄙人慈云观玄顶道人,特来拜谒二公子,不是来剪径劫道的,方才小徒弟冒犯,还望少将军海涵。”
二公子这才提缰策马而来,仰着头看了看那刚才被折腾地狼狈的老道,轻笑道:“玄顶道人?你鼻子够灵的,竟能够嗅出一丝迹象来。果不愧为道门高人,倒是比白陀聪明。”
这话看似夸人,可在熟谙人情世故的玄顶道人来说,便知晓这是一句不大不小的讽刺了,白陀寺被灭,只一天便让一座在西南可称得上一流势力的大寺禅宗在大梁除名,这等骇人听闻的事,传播速度还不比那风还要快。
而对于与白陀僧人同样做下盘剥百姓粮食的缺德事的慈云观,自然该是朝不保夕了。可不同的是,白陀寺的事是那胖和尚监寺一直在运作的。可慈云观则是得到过他这位道门辈分颇高的老道默许之后的。两者的确不可同日而语。
身着道袍的老道士苦涩一笑,哑声道:“二公子,小观近些年香火惨淡,实在也是迫不得已啊,若是因此冒犯了大将军,还请恕罪,小观愿捐出白银五十万两作为西南养民之用,用以赎罪。”态度倒是极为诚恳,若非是那慈善的面目遮掩,怕真不知是从哪里蹦出个大善人。
龙旭焱听罢,诡谲一笑,心想这老道也的确挺识相,为了活命,竟能够捐出巨资,可再细一想,便觉得这家伙动辄便出手五十万两,也果然是财大气粗,看来这座道观,这些年来也是搜刮不少啊。羊毛出在羊身上,拿老百姓的钱来做人情,也的确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