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被唤作黑蛤蟆的撑船翁不说话，黑衫客才收敛了锋芒道：“今日便罢了，日后别让我再听到这等轻狂之语。”
黑衫客将竹篦子斗笠向下一压，阴沉道：“自百年前轩辕家百万大军定江南，这南地猛虎被剪去爪牙，便无一日爬起来过，如今这百来只黄龙大船别看气势宏大，却蔫怏怏得像一头病虎，在那洋洋江面上施展不出多少实力，不可惧。虽说有了让咱因利乘便的机会，可也没到那任人宰割的份儿，那带队将帅绝非稀松平常之辈，早年在大海旁平倭立下过不小的战功，有些本事。”
说着，却见黑衫客冷笑一声，又说道：“不过凭我们这过江蛟的本事，还怕压不下他姜元义一人？便是敌不过也能窜入这茫茫百十里大江之中，便是他长了翅膀怕也寻不到。”
说着，黑衫客又摆弄了一番钓竿，换了个舒服躺卧的姿势道：“不过若论胆量，我倒是对那远在百里外的楚王佩服得紧，原以为那老小子这些年征南战北，经过那江边惨败会多留个心眼儿，多加惜命，却想不到这厮竟敢用那步卒乘船沿江而进，怕是嫌自己那五万军卒命长了。”
裹长衫的灵辄在渡口旁蹲坐下来，轻笑了笑，对黑衫客的话倒是极为赞同。这十几年在江汉大地兴风作浪惯了，能让他们公望三杰生惧的唯有那常年盘踞一州三郡十二城的龙家土皇帝龙骁，除了这位马踏镇江两岸，金枪挑阎罗的老小子，又有谁又能入得他的眼？便是那依托释门在江汉立足的大宗伽蓝宗宗主的千金，不也是被他偷抢了去剥光了温被暖床？之后糟蹋了，往渭水当中一扔，那常年吃斋的佛徒子不也是一句屁话也没敢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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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城楚王宫阙，正伏案忙活的楚王将一纸信笺拍在桌案上，惊得堂下昏昏欲睡的臣工出了一身冷汗，方才抬头看向了那龙头书案上的锦衣身影。见楚王满脸盛怒，才一个个哆嗦着身子没有一个敢上前搭话。
跟在楚王身边有些年头的谋士范成向那桌角边斜瞟了两眼，眉头皱了皱，也未曾开口。
楚王望着堂下鸦雀无声的谋士，冷声道：“近日战报，龙骁镇州城前败北，退守平壤城，可我楚地本该驰援的大军却迟迟未到，谁能跟我说一下，这是为何？”
盛怒未消的田翏盯向堂下着白衣长裙的范成，拧眉问道：“范大夫，几个月前是谁跟我说的那镇州无人？说那龙家小儿不过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不足为惧，可惧者只有龙雎一人，三万铁骑就是插了翅膀也敌不过那会布阵的二万玄甲。是谁说的？二万人被人按着打呀，稀里哗啦的，只一战就成了降兵败将了。它就是两万筐馒头，也够他镇州北营啃上一阵子的。”
百口莫辩的范成如芒刺在背，浑身若针扎一般刺痒，却只能木呆呆得站在原地，不敢说一言一语。心里却是疼一阵酸一阵，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凭那专为砍杀骑兵而设计的凌州军二万铁甲大阵，竟会顶不住那三万骁骑的冲杀。
至于为何他南楚援军未曾驰援，任由那龙骁吃了败仗，这就更令这位一向以聪慧自诩的谋士难以辩解了。从南州城到镇州城是一千多里的路程，便是精锐骑兵都要赶上半个月的路，怎么能奢望那久疏战阵的南楚军在十几日之内凭着两条腿儿跑到？
如今受了气的范成也只好将原因都归结到那凌州军败得太快，若是能坚持个把月，三路大军会师，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行伍出身的田翏虽知晓原因，可作为一地之主，总要找个能下的台阶，把心中这口气出了，于是老实巴交的范成便只好成了出气筒。楚王苦笑一声，叹口气继续道：“你不是说等角儿登场了，就给本王看好戏？可现在呢？角儿一登场就唱完了，让人家等着看本王的好戏不成？”
说着，抓起桌上堆放的战报，一股脑地砸在了早成了木鸡的范大夫头上，喝道：“你不是要看好戏？看吧，都给你看，把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拿去，看个够。”骂完，才解了一肚子气，从那桌案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一班交头接耳的臣工谋士在殿内七嘴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