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川还听说,苗心家人不得已,用剪刀把那陈旧的襁褓剪了下来。
翌日清晨,西域市汉人街马路南边一条深巷子的尽头,是铁匠祁老汉家的院落。
祁家大院面朝北面的小巷,是个用铁栅栏制作的大铁门,相当气派。
走进院子放眼望去,院落至少有十亩地。
院落周围是一排排高大的新疆杨。
据说,祁家在西域市世居几百年,是老新疆人。
院落是祖辈传下来的,祁家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院落。
大院门口西边是一排高大的土坯屋,宽敞的廊檐颇有维吾尔族百姓房屋的建筑风格。
东边是排低矮的小屋,斑驳陈旧,至少有上百年。
一走进院子就听到潺潺的水声,一条小河从院子里自东向西流过。
小河边载着几棵歪脖子的樱桃树和沙枣树。
院落的南边是一片苹果树,乍起的树枝干枯无叶,毫无生机,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苗心的灵堂摆放在正屋前的一个木头搭建的棚圈里。
用松木搭建的棚圈上方铺着一个白色的帐篷。
诺大的院落没一个人影,更别说哀乐了。
安静的凄凉又惨淡。
正屋里的主人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走了出来。
是两个个头都不高又瘦削的男子。
一个外貌清秀,笑眯眯的模样。
一个嘴角有颗醒目的黑痦子,满脸的戾气。
二十五六岁的清秀男子看见走在前头的李羽微微愣怔一下,连忙上前几步迎了上来,“李阿姨,您来了。”
年轻男子对李羽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让跟在他身后的弟弟祁老三一脸的疑惑。
心狠手辣的二哥祁老二啥时候这么规规矩矩。
看来,眼前这个女子不简单。
李羽眯眼细细端详着祁老二,“是建武嘛?”
她又看看祁老二身后长痦子的年轻人,迟疑道:“这是老四建军吧。”
祁老三没想到初次见面的中年女子竟能认得自己,连连点头。
在他的记忆中,跟这个女子从未谋面。
李羽环视四周,“建国和建文呢?”
提起自己的大哥和妹妹,祁老二祁建武鼻子冷哼两声。
他一脸惨笑着,自嘲道:“姨,你还不知道,建国判刑了,十年。建文嫁出去后就没再回这个家,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嘛!”
李羽不好说什么,她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灵棚挪去。
一张木板床上躺着苗心的尸体,一床大白布盖着她的身体。
望着白布下凸起的人的身体很怪异的样子,一看就是蜷缩着的。
李羽缓缓转头,双眼看到了祁老二的眼底,“建武,能让我再看你妈一眼嘛?”
祁老二点点头,走到木板床前,伸手掀开了白布。
骆家老少不约而同朝苗心的遗体望去,只有胆小的李茗溪吓得闭上双眼。
众人目光所及之处,都不由打了个寒噤。
苗心发青的脸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瘦削的脸上那道道沟壑满是污垢。
李羽双手使劲捂着嘴,沉闷的呜咽声从手缝钻出来。
骆峰见过死人的脸,可苗心的这张脸算是他见过最瘆人的一个。
他是意外又愕然,这张脸生前他曾见过,在巴扎帮巴格达提找羊时遇见的那个疯婆子。
那天他没认错,那就是苗心。
回想着苗心生前的惨状,骆峰这个坚强的汉子眼圈红了。
骆川把手中的九道纸钱和九道香摆放在火盆旁,泪水滴答滴答落在纸钱上。
骆波心里莫名的慌乱,他被这个陌生女子蜷缩的身体和瘆人的脸吓着了。
李羽跪在苗心遗体前,嘴里无声的念叨着什么。
然后,她烧了道纸钱,点燃一把香,深深磕了三个头。
紧接着,骆峰烧纸、磕头。
轮到骆波时,他匆匆磕了三个头,敷衍了事。
骆川上前一步,半蹲在骆波旁边,一把按住起身的骆波,厉声训斥道:“死者为大,你给我按咱老骆家的讲究认认真真磕头。”
他话语很低,但口气很坚定。
骆波连忙摆正自己的身体,对着遗体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
李羽泪眼朦胧望着骆波磕头的样子,牙齿死死咬着双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看着妈妈咬着嘴唇无声哭泣的模样,骆川哽咽了,眼里噙着泪花,连忙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妈妈。
在离开前,骆峰对着苗心的遗体高声念叨着,“苗心,我老骆一家人来送你了,你一路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