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像你爹……”</p>
百里锦瑟呆呆地望着淮娘的眉眼，她头上的兜帽垂落，露出满头的白丝，看起来就像是人到暮年的老者。</p>
一双眼里满是岁月的沧桑，淮娘对百里锦瑟的感官很复杂，一方面，百里奇杀害她爹，是因为百里锦瑟，她是可以恨这个女人的，但当她见到百里锦瑟本人后，却恨不起来。</p>
甚至还觉着她可怜可悲，也觉着她爹是对不起百里锦瑟的，不管这门婚事她爹同不同意，在白玄一族人的眼中，百里锦瑟就是玄青的未婚妻，而玄青要娶别人，百里锦瑟的成全并未经过百里奇的同意，才酿造了这一系列的悲剧。</p>
也正因为百里锦瑟选择了成全，淮娘便对她只剩下愧。</p>
从始至终，这件事当中最无辜的都是女人，是她娘亲，是百里锦瑟，她爹固然坦诚，却注定负了一可怜的女子。</p>
只恨百里奇心狠手辣，为了她自己的私欲，毁了三个人的幸福，也毁了淮娘原本完整的家。</p>
“锦瑟姨，”淮娘想着，哽塞地喊了百里锦瑟一声“姨”，“我在我爹的遗书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他说，他这一生不后悔认识我娘爱上我娘，唯独后悔的，是没能更早地拒绝这门婚事，让你无辜牵连其中。我爹对你是有愧的，也请你，不要再念着我爹，念着过往的这些回忆，放过你自己吧。”</p>
她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手搭在百里锦瑟的骨瘦如柴的手背上，眼神却诚恳。</p>
她看得出来，百里锦瑟生不如死，她活着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她爹死前都还念着她娘，还知道有个人爱着他等着他，她娘……至少死前还有她送行。</p>
倒是百里锦瑟，折磨自己，折磨百里奇，母女之间形容陌路，视若仇敌。</p>
闻言，百里锦瑟一滴泪落到了玄青的骸骨上，她紧紧地抱住了玄青的枯骨，摇头，像个孩童似的开始低低哭泣起来。</p>
“不，我忘不了他的，我短暂的这一生，只见过他一个男子，也只爱过他一个男子……我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以后会嫁给他，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见我第一面便说过，他不喜欢我……”</p>
说着说着，百里锦瑟嗓音的声音里满是难过。</p>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喜欢他，我爱他……我就是想陪在他身边，远远地看着他也好。后来……后来啊，他外出很久，回来了一趟，我听到消息后，便求母亲让我去玄族，母亲允许了……我兴高采烈地去见他，他却对我说了对不起。</p>
他说，他不能娶我，他心有所属，尽管那女子是外族人，但他非她不可，因为那女子是他毕生所爱。毕生所爱，我们都还年轻，可他却说他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除了那女子之外的女人了……他只能辜负我。”</p>
百里锦瑟说着，吸了吸鼻子，泣不成声地抱着玄青的骸骨，身子微微抖动，似要将埋藏在心底深处这么多年的心酸苦楚都倾泻出来。</p>
“我很难过，我甚至恨他，恨他的坦诚恨他对着我说起别的女人时眼里的光芒……可我又不忍，我看得出来，他爱你娘比我爱他还要深，在我懵懂的少女时期执着地念着他时，我以为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他了……但他对我说，你娘，为了他放弃所有，为了他守在他们的小家中，如果他不回去，这辈子你娘都会带着孩子苦苦等着他……”</p>
说到这，百里锦瑟已经哭不出来了，她望着眼眶发红的淮娘，“他说，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儿，他提及你时，我看到了他鲜有的温柔。孩子，你爹他是个很好的人，他顶天立地，敢作敢当，从未对不起任何人。</p>
也没对不起我，是我，是我对不起他，如果不是我轻信了母亲的话，他不会傻乎乎地过来白族，也不会枉死在这……”</p>
听到百里锦瑟说，玄青很爱她时，淮娘终于忍不住，咬着唇，低头的瞬间，眼泪砸在了地面上。</p>
“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