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把一堂专业课讲得生动有趣,让学生喜欢不讨厌,还是很考验任课老师讲课技巧的。
这个方面的制约,对于苏亦是不存在的。
他接受最为新式的教育洗礼,见识过不少风度翩翩的名师,也见识过不少侃侃而谈的网络段子手。
百家讲坛火的时候,几乎期期不落。
还一段还沉迷脱口秀表演。读本科的时候,80后脱口秀正火,读研的时候,脱口秀大会已经崛起,反正换汤不换药,都是那些人。
除此之外,高中的时候,还喜欢听俞敏洪的励志演讲,为了练习口才,当年还没少订阅杂志演讲与口才,还有样学样的创立演讲与口才协会。
不过,他本人倒是对辩论啥的不感兴趣。
折腾一圈下来,他的口才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但,学生不喜欢听啥东西,他多少是知道的。
他的课堂经验,也不算少,读研的时候,当过助教代过课,读博的时候,给本科生上课都成常态。
如果按部就班下去,顺利博士毕业,应该会到某个二本学校去当讲师也不一定现在高校教岗一个萝卜一个坑,考古学更是僧多粥少。
他的课堂经验,真不少。
更不要说读研期间,赚外快跑去辅导机构当辅导老师。
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证明,他是有课堂经验的。
他讲课的时候,从来不墨守成规,不拘一格,甚至,不需要受到教材的限制。
不是自吹自擂,也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是真挺好,至少,当年同学们还挺喜欢他的课。
之前讲长滨文化海雷洞遗址,讲白岩洞二期文化,看到台下的学生目光有些呆滞。
苏亦就知道问题出现在这里。
跟同学们讲述一个新知识,确实不应该这样照本宣科。
恰好,现在严先生也没有让他停止的意思,苏亦顺势说道,“关于考古学文化命名,大多数是以第一次发觉的典型的遗迹的小地名为名,咱们中国也是一样,这一点,同学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观看一下夏鼎的论文,关于考古学上文化的定名问题,考古1959年4期。这文章很重要,相当于解决了,中国考古学文化上命名的诸多难题。”
这个方法最先是19世纪60年代法国考古学家在研究旧石器文化时开始采纳的,事实上,借用的是地质学上地史分期的命名方法。
20世纪以后,这种命名方式被考古学家们普遍采纳。
然而,国际上都采用这种命名方式了,夏鼐先生为什么还特意写一篇文章来论说命名问题呢?
那是当时,中国的考古遗址命名太乱。
早年间,发现的遗址能不能算一种文化,国内的学者是不确定的。
不确定咋办?
套名啊。
其中最为着名的就是龙山文化。
有山东龙山文化、河南龙山文化、陕西龙山文化、还有湖北龙山文化,只要有点像就可以套上龙山文化。
这种情况下,什么样的遗址该命名为文化,什么遗址不该命名文化,是没有标准的。
然而,夏鼐这篇文章就是确立了一个命名标准。
这个标准,比国外的学者论述的更加清楚。
这样一来,才有后来的某某文化某某类型。
比如龙山文化,就可以分为三个类型:城子涯类型、两城类型、青堌堆类型。
比如马家窑文化,就可以石岭下类型、马家窑类型、半山类型、马厂类型。
对于刚刚入门的考古学新生来说,去翻翻夏鼐先生这篇文章,对于各种文化类型的命名就不会一脸蒙圈。
这也是为什么,苏亦会在这里特意提到这篇文章的原因,都是前世的学习经验。
这个半吊子的学习经验,分享给眼前的北大新生听,管不管用,管他呢,先讲了再说。
“同学们了解到这一点,以后去记各种遗址的命名就方便多了。仰韶文化、龙山文化在内的考古学文化确实是如此命名的。”
“长滨文化,白莲洞文化都是以地名来命名的,同学们想要记住这些文化名称,就必须要在地理学上下一些功夫了。”
“长滨文化,是在台东长滨乡八仙洞,而海雷洞遗址则是八仙洞其中一个洞穴,按照地理的关系,就很好理解这些东西。那么如何记长滨文化呢?要做联想,大家不了解台东,不了解台大发现这个遗址的教授,大家总该知道李济先生吧?”
“知道!”
“中国考古学之父。”
“中国第一个人类学博士。”
“中国第一个独立主持田野发掘的人。”
嗯,都对。
显然,众人对李济跟裴老这些老一辈的考古大师,都不陌生。
“大家知道,李济先生,那记得长滨文化是李济先生命名便可以,同样知道,它是台湾第一个被发现的旧石器时代文化,那么这个名词你们就不陌生了。”
“咱们回归到白莲洞,说到白莲洞文化,大家能找到什么熟悉的人吗?”苏亦继续引导。
“裴老?”
有学生小心翼翼回答。
“对头。”
苏亦朝着对方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这位三十好几的老大哥,黝黑的脸颊,罕见的发红。
这位老哥,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
苏亦笑了,都是可爱的人。
“不要笑,确实是裴老,白莲洞遗址就是在1956年被发现的,当时裴老还带中科院古脊椎所华南调查队对遗址进行发掘。说到裴老,说到华南调查队,大家又联想到什么呢?”
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懵。
又是刚才的老哥,小心翼翼地说,“柳城巨猿洞?”
“没有错,这位同学,非常了不起。”
苏亦给了很热情的回复,他浮夸的表现,把对方吓一跳,倒是让整个教室都笑起来,课堂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我是真心夸奖的,昨天在吕遵锷老师的课堂上,我跟大家说过裴老,说过柳城巨猿,然而,今天又说到白莲洞文化,还是涉及到裴老以及华南探险队,同样,大家看到华南调查队,肯定就知道白莲洞文化属于华南地区。”
“这就是联想记忆法,用已知的去认未知的。咱们可以从地名,也可以从人名入手,我本人更加倾向于人名,因为这里面有很多关于诸位师长人生的经历以及学术经历,深入了解这些考古学术史,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过程,也便于咱们的了解在考古学之中一个枯燥的名词以及理论。”
说到这里,苏亦忍不住说,“要不,我跟我跟大家说一下说仰韶文化吧?”
结果他刚说完,又摇了摇头,“跑题了,不能占用严老师太多的课堂时间,如果同学们感兴趣,咱们课后交流。”
“咳,小师兄,别啊,正说到正精彩处呢,你就突然不说,咋回事啊。”
“对啊,小师兄,你把我们的胃口都吊起来,就不讲了。可不行。”
“不止我们不答应,严老师也不答应,对吧,严老师。”
一帮学生眼巴巴的望向台上的严先生。
这就有趣了。
苏亦刚才纯粹是讲顺嘴,忘了刹车,甚至都忘了这是严先生的课堂。
如果这是王永兴、吕遵锷两位先生的课堂,那么问题不大,就算是漆侠或者张光达先生的课堂也都可以。
偏偏,这是严先生的课堂。
等,他回过神来,似乎有些晚了。
显然,台下的学生不乐意了。
让苏亦意外的是,严先生竟然真的就同意了,“那么苏亦同学就继续跟同学们说一说吧,我也挺感兴趣的,反正时间还早。”
于是,苏亦就说了。
说到仰韶文化,肯定不得不说到一个人安特生。
安特生是啥人?
毋容置疑,是一个外国人,而且还是一个瑞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