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连晴,令人燥热难安。闷了好几个时辰,申时中刻终于迎来一场久旱之后的暴雨。</p>
升平和竹汐早就回到崇贤坊,此刻屋子里所有的女人心中,记挂着同一个男子。</p>
升平在屋子里转圈:“真急人,也不知道二哥追上没有?”</p>
钏儿猜测:“会不会走岔?”</p>
升平瞪她:“说什么呢?我二哥可是最聪明的,带了那么些强悍的兵勇,会走岔?就算现在走岔,那些坏家伙最终也会按照我二哥追的路线走。”</p>
“是是是,你二哥厉害,他一出马,什么都得围着他转。”</p>
看屋内气氛沉闷悲伤,钏儿有些喘不上气来,配合升平说了几句调侃的话。看没人答腔,钏儿叹息一声,继续盯着院门发呆。</p>
竹汐抱着眼睛瞪得大大地不愿歇息的莼娘:</p>
“阿娘,您这样硬撑着,身子会受不了,您歇息一会儿吧。”</p>
莼娘幽幽地叹息,如同梦呓般说道:</p>
“竹元怎么还不回来?一想到他可能会出事......啊,不行,想都不能这样想,那是自己诅咒儿子呢。”</p>
埋首在竹汐怀里:“汐儿啊,娘这心里象钝刀子割,这么痛,还不如立即死了,寻你阿爷去。他一个人上路,太孤单了。”</p>
竹汐哭了:“阿娘,说什么呢?我们已经失去了阿爷,您怎么能抛弃我们?您一直说爱我们,这就是爱吗?”</p>
钏儿鼻子酸酸的,恨自己没能耐,无力帮他们。</p>
“莼姨,竹汐竹元是您和鱼叔的孩子,是鱼家的后代,您有义务照顾好他们,看他们成家立业,延续香火。您若这般弃了他们而去,鱼叔一定不会理睬您的。”</p>
“我跟他一场夫妻,又是去寻他,他怎会不理我?你莫想吓我。”</p>
“莼姨,您想啊,鱼叔这般辛苦为了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的孩子。您若下去,他定然会问您:‘谁照顾孩子啊?谁为他们定好亲啊?孙子孙女谁带啊?’您怎么回答?就是鱼家祖先都会埋怨您自私。”</p>
古人迷信,钏儿说的这些话句句打在莼娘心坎,感觉自己的确是交不了差。虽然没有回话,神色间却是松动不少。</p>
天渐渐黑了下来,雨却越下越大,闷热的气息裹挟着土腥气在院子里盘旋,久久不散。</p>
轻歌自去厨房热了中午带来的京香苑的席面,摆上了桌。</p>
钏儿劝着莼娘竹汐:“怎么也得强迫自己吃点,这样才有精神等消息。身体垮了,鱼叔的事情谁来打理?”</p>
不敢提竹元,钏儿也害怕郑王殿下万一赶不上或真的岔开了,那这个家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p>
莼娘喝了点汤,却再也咽不下去,竹汐也只是咬了一口小点心,也放下了。</p>
升平将钏儿拉到一边,轻声道:</p>
“我心里很慌,竹元哥哥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啊?要不,我带人出去看看?”</p>
钏儿摇头:“不用,他跟着凶手走,那肯定有性命之忧的,就看郑王殿下能不能及时追上。算下时辰,是吉是凶,也该有个消息了。你今天不回宫吧?这会儿怕宫门已关。”</p>
“不回。我出来时禀了父皇,也跟贵妃娘娘讲了。他们知道在你这里,没有不许的,对你很放心呢。想不到,至亲也会起歹心。”</p>
“有的人利欲熏心,贪心不足。自己的钱财已经够多,还总想着把别人的占为己有。你在这里,明的暗的那么些护卫保护你,竹汐他们也相对安全。竹元不是早夭之相,相信一定不会有事。”</p>
“你在安慰我还是安慰你自己?”</p>
钏儿正色道:“我说的是实话。”</p>
升平望向外面,看着密集的雨幕:“你说他一直不接受我,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子?”</p>
钏儿心中一跳:“应该没有,就算有也一定只是奶娃娃懵懂的情感。不过,蕊娘,你不觉得你们真的没有结果吗?你还是趁早放弃,这样才不会受伤。”</p>
“现在放弃与否都不重要了,只求他平安回来。”</p>
雨势渐弱,院门突然传来“砰砰砰”急促的拍打声。</p>
竹汐跳起来准备去开门,钏儿一把拦住她,示意轻歌去开。万一是那什么表叔得手回来,因大雨躲过护卫,前来算计莼娘母女,那不正好送上门吗?</p>
轻歌警惕地开了院门,进来的却是郑王李邈。</p>
李邈身穿避雨油衣,走进屋子,静静地看着竹汐。</p>
竹汐和莼娘看郑王沉着脸一人进来,两人面色倏地苍白,心凉了大半。竹汐与莼娘相互支撑着,竹汐颤抖着嘴唇问李邈:</p>
“殿下,我哥?”</p>
郑王抱歉地看她一眼,未能帮心爱的女子把事情做完满,他愧疚难当:</p>
“对不起,晚了一步,他......”</p>
莼娘两眼一翻,昏死过去,竹汐哭倒在她身上:</p>
“阿娘,醒醒啊!哥哥,苦命的哥哥啊。”</p>
轻歌赶上前去,摸了摸莼娘的脉象,而后掐她人中,又轻轻抚摩着她的胸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