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未理他,沉着声对马县令道:“望大人明察,还小民干娘一个公道。”</p>
纪孝春还要说什么,被马县令一声咳打断,场下虽然是他的二舅子,但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瞧着,他怎好明着徇私——</p>
“堂下可是纪家来人?”</p>
二人道:“正是。”</p>
马县令抬手一指地上的余舒,“此人状告你们纪家易馆九年前同窦家串通,做假鉴帖,污蔑他干娘——赵氏女克夫克亲,议亲八字是假,助窦家侵占赵氏嫁妆家产,有人证黄舟指认,又有六家易馆做鉴帖为证,证其并非寡命,你们可认罪?”</p>
纪孝春和纪孝谷对视一眼,前者上前,不慌不忙道:“启禀大人,这件事——我纪家并不知情。”</p>
余舒把眼睛一眯:看来这两个人是在路上都商量好了,要死不承认了。</p>
不过他们以为,这事一句话就能撇干净的吗?</p>
“启禀大人,”余舒道,“当年案件,分明是纪家易馆给出的鉴帖,窦虹刚才也亲口承认了,有黄老伯作证,如今这位纪老爷却说不知情,不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吗?”</p>
“哼!”纪孝春重哼一声,面上坦然,心中却有鬼,他对当年之事有所印象,窦虹的确来找他求过,他那时留了个心,并未出面,交给了易馆中的两个易客去做,事后便忘在脑后,谁想到如今这件事又被人揪出来,且危及了世家名声,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如何应对,就抬头看着马县令,递个眼神过去,想叫他这妹夫暗示一二。</p>
马县令正是左右为难,看到他眼神,更是有苦说不出,光天化日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是非各人心中有数,他若过失公正,定会留人诟病,去年皇上微服下江南,革职查办了几个徇私舞弊之徒,甚有人掉脑袋,而今官场最忌包庇,不被人查到还好,若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恐他乌纱难保。</p>
马县令为人谨慎,快速一番考量,看看堂下几人,眼光从窦虹纪孝春纪孝谷脸上一一略过,很容易就分了轻重,便拍了下惊堂木,开口道:</p>
“纪孝春,你说你纪家不知情,莫非是当年易馆中人欺上瞒下,私自为人作假?”</p>
此言一出,堂上人人色变,余舒暗自嘲笑:不愧是一家子,这马县令倒是一心想着为纪家脱罪,为护纪家名声,竟把那窦虹给卖了,选了丢车保帅。</p>
窦虹还没有傻到听不懂话,惊慌地扭头看向纪孝春,正对上纪孝春一个复杂的眼神,心底陡然一凉,便见纪孝谷替了他上前答话:</p>
“大人明察,这件脏事,我纪家确实不知情,那鉴帖既从我纪家易馆流出,想必,是馆内有易客私心,当时受了他人利诱,才出面作假证,还请大人调查当年卷宗,把那张假鉴帖找出来,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混账敢坏我纪家名声,串通这窦家无耻侵占他人家财。”</p>
扭一转,看到纪孝谷盯着她凌厉的眼神,窦虹一屁股软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发青,心知纪家为了名声,这是在和她撇清关系,要让她一人顶罪了。</p>
纪孝谷这派义正言辞,很是无所畏惧,主动提出来要查明真相,顿时就让堂外头听审的众多看客们转了半截心思。</p>
“啪!”</p>
“主簿何在?到后堂去翻查九年前赵慧一案的卷宗,将那假鉴帖,取到堂上!”</p>
听闻马县令吩咐,余舒又是一冷笑,那张假鉴帖,若是能找出来才怪。</p>
趁着主播去后面“找”证物的工夫,马县令又拍了惊堂木,存着快刀斩乱麻的心思,对下道:</p>
“窦虹,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皆指你捏造假鉴帖,诬告那赵慧骗婚,侵占他人家财,你还有什么话说?”</p>
“我...我...”窦虹还能说什么,她再多说,就是把脏水往纪家身上泼,现在纪家摆明了是要和她撇清关系,若她死缠不放,恐怕日后——</p>
“啪!”</p>
“你既无话说,便认罪画押吧。”马县令不给窦虹多做反应的时间,挥了挥手,让师爷把写好的罪状拿去,衙役们捉了窦虹的手,按上手印,余舒所告,窦家这两项罪状,算是落轻了,现在只剩下纪家尚未定夺。</p>
马县令当场便判了窦虹归还昔日侵占赵慧的家财,当然是要赵慧亲自来领,这个余舒是不能代劳的,另又没收了窦家财物,判了她两年牢狱,直接让衙役拖到一旁去打板子了。</p>
窦虹可没有余舒硬气,养尊处优,年纪又不小,惨叫声稍后传出来,让人听了鸡皮疙瘩直往外冒。</p>
余舒冷眼看着这一幕,总算是替赵慧出了口恶气,可她自己的,还没出。</p>
衙门外,依旧是议论纷纷,各说各理,已至中午,人群却没有散去的迹象,是还等着看那纪家最后如何说法。</p>
众人都在看着窦虹挨打的时候,有一双眼睛是从头到尾稳稳地落在余舒身上,那漆黑的瞳孔里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