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尘,你答应过我的事,你还记得几件?”</p>
余舒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p>
“.......”景尘正在失神,一时没能接话。</p>
余舒侧过身,抬手指着朝南那一间堂屋,那是他们以前吃饭的地方。</p>
“在这里,你和我立下字据,发誓有朝一日你恢复了记忆,也不会离我而去。”</p>
她一转手,又指向朝东那一间房屋,那是景尘住过的屋子。</p>
“在这儿,是你亲口答应我,等你想起了所有,你还是会记得和我的约定,你不会后悔的。”</p>
她回过头,收回手指,指着自己的心口,用力地戳了戳,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声音发涩:</p>
“还有这里,我记得你答应过我的每一件事,记得你对我的好,所以那个时候,我是心甘情愿地为你赴汤蹈火,我明知道你命煞计都星,可还是将你留在身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你,从长江口,到安陵城,再到后来我被纪家暗算,捉进了司天监,他们逼问我你的下落,我蒙在鼓里,不知你身世,唯恐他们对你不利,死咬着牙也不泄露你半个字的行踪。”</p>
“你或许不知,我虽然要强,但却是极怕疼痛,又极怕死的一个人,可是只要我觉得你值得,莫说是他们拧断了我一根手指,就是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不会做出半点对你不利的事情。”</p>
“可是你呢!?”余舒失声低吼了出来,为她错付的真心,阵阵心寒。</p>
“你一恢复了记忆,就不声不响地走了,我可以当你是不想连累我,可是你连只字片语都不曾留下,就不怕我焦急吗?究竟你是有情还是无心?你知不知道我冒着大雪,寻你了半个城,我为此大病一场,就连考试,都险些错过了。”</p>
“后来你做了道子,恢复了身份,便与我渐行渐远,就连我大祸临头,向你讨要黄霜石一用,你都可以拒绝我。最初是你将黄霜石送给我,我以古剑交换,私心是当成了你我的定情信物,可是你一转手,就将它给了你小师妹,是,你们同门十几年的情分,我这个外人,是比不过,但你和我的约定,就权当是狗屁了吗!”</p>
景尘被她这般质问指责,怔怔不知所以,但见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着的失望与怨愤,刺痛了他的眼睛。</p>
原来他在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让她伤心了吗?</p>
这些事,他......从未想过。</p>
“你明知道水筠阴险暗害我,企图置我于死地,你却还要袒护她,是了,我人是好好的,她成了残废,世人都同情弱者,我知道你的为难,可是以前那个口口声称,要要保护我的呆子,上哪儿去了?”</p>
余舒一早就对景尘死了心,寒了心,可是此时讲起过往,还是忍不住的伤心,她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p>
“到最后,你与我分道扬镳,若干脆就此别过,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罢了,然你偏偏将我卷进一场天大的是非当中,又一次违背了与我的约定。”</p>
她沉吸了一口气,袖中双拳紧握,再一次坚定了心思,再抬头看着满面歉疚的景尘,没有分毫的心软,铿锵掷地地说道:</p>
“一次,我在江上救你性命,一次,我照顾你病患,一次,我为你折了手指,这三次,还了你三次,我与你早就互不相欠了。”</p>
说完,不看景尘是何表情,扭头进了正屋,在简陋的卧房里寻了一会儿,再出来,手上便多了一张四四方方折起的字条。</p>
景尘看着她手上的纸张,一种不好的预感,从眉头蔓延到胸口。</p>
“这是你去年写给我的字据,你的承诺,你早已违背,这张废纸,也无用了。”</p>
景尘眼睁睁看着余舒将那张保存完好的字据打开,从中间撕成两半,又被她信手揉成一团,扔到了他的脚边。</p>
“你记住,我和你,两清。”</p>
这一瞬间,就如同有人在心口挖了一角,痛的他几欲窒息。</p>
他想要弯腰去将那纸团捡起来,想要对她说一声对不起,想要告诉她,他已经知道错了,他以后一定会遵守和她的约定,好好地保护她,不再让她伤心难过,可是——</p>
他一动都动不了。</p>
所以他只能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听着她冰冷的话语。</p>
“景尘,我什么都不欠你的,你要做你的大安祸子,那是你生来就背负的命运,你不愿意舍弃它,那是你的选择,我不愿意帮你破命,这是我的选择,我知道你不可能死心,但你不妨问一问你自己——你凭什么要我向你托付终身,为你分担这天大的责任。”</p>
“等你想清楚了这一点,再来求我吧。”</p>
余舒一股脑地将以前积压的苦水吐了个干净,再抬头看天边的夕阳,就连视野,都豁达了起来。</p>
她是狠心之人,亦是重情重义之人,不管她对景尘说再多狠话,但是她一直都清楚,她对景尘始终都会留着一丝心软——</p>
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心怀大义的道子,而是过去那个单纯可爱的呆子。</p>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心软,让她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p>
她视线掠过景尘的脸庞,不再多说,背过身,走向院门,那一双日益精亮的眼眸中,酝酿着不知名的神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