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香幻想周秋萍再婆家做小伏低地立规矩时,周家祖孙三代已经到县城安置了下来。
一大早,天还灰灰亮的时候,兰香的小叔周伟就开着拖拉机将泥巴屋里的四个女人连人带行李拉上了马路。
昨晚秋萍跟他爹说好了,今天托他帮忙搬家。
拖拉机在路上突突突开了一个多小时,可算是在县城卫校门口停下了。学校除了毕业生之外,其他人还没放暑假呢,门卫当然不能让拖拉机进去。
好在周家祖孙三人的行李也简单,不过是换洗衣服以及一些生活用品,什么家具也没带。周伟帮着周家母女,三两趟就将东西全都拉进了宿舍。
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诚心实意地点头:“县城果然好,学校真漂亮。可惜兰香上了高中没念卫校,不然这会儿毕业了也是国家干部。”
周秋萍笑道:“一年考不上再复读一年呗,兰香还小呢。”她招呼客人,“你先坐会儿,我去打瓶开水。”
门一关,周高氏就撑不住了,对着自己的子侄辈也交浅言深:“这可怎么办噢?她这疯病是好不了了,愣是发神经。”
周伟倒没觉得周秋萍是脑壳坏了。相反的,他觉得这女人做事特别有章法。
进了县城,瞧见周围楼房一排连一排,车子一辆接一辆;他一个大老爷们都犯怵,跟人打招呼也不由自主要缩头。
周秋萍好了,她落落大方,说话不卑不亢。除了身上打扮土气能看出来是农民出身之外,人家的做派气场哪里像是的地里刨食的农村女人呀。
周伟虽然没搞清楚周秋萍进了城要靠什么过日子,但看到她的一言一行,他就相信对方胸有成竹。
他安慰周高氏:“婶婶,你就别愁了,秋萍肯定都安排好了。”
周高氏哪里能放下心来。看看小外孙女儿,还要人抱在怀里喂奶。再瞧瞧大外孙女儿,小丫头已经欢喜疯了,在宿舍里跑来跑去,看到什么都新鲜。
只要眼里有这两丫头,她就愁得胸口都发闷。
没有儿子,秋萍以后要怎么过?
周伟也找不到话来劝老婶婶。没有儿子的确不成啊。那不是绝后了,自己挣的钱都要留给外人花。
唉,秋萍真是犟。得亏他们村的规矩是同姓不结婚。果不然当初说了秋萍给他当老婆,秋萍又不肯再生儿子,那就麻烦大了。
他坐不住,感觉板凳上都长出了牙齿,一直咬他的屁股。
好在周秋萍快去快回。她不仅拎回了水瓶,还带回了一兜子油条包子。
刚出锅的油条真香啊,叫人闻着就忍不住淌口水。
周秋萍招呼屋里人:“快趁热吃吧,青青,别跑了,赶紧洗手吃饭。周伟,你也吃过饭再走。”
说着,她又拎起水瓶,直接碗洗干净的碗里倒豆浆。
原来她打来的不是开水,而是人家刚出锅的豆浆。
乖乖,这个加了白糖,一碗下肚,真是神仙也不换。
周高氏愈发痛心:“你有两个钱就烧的,好好的水不喝,还喝这玩意儿。”
周秋萍不以为意:“水哪有豆浆营养?小孩不要长身体啊。”
要不是县里订牛奶需要商品粮户口,她还打算给女儿天天喝牛奶呢。那个长个子效果真好。
周伟不敢掺和人家母女俩拌嘴,他被劝着喝完了一碗豆浆,又吃了两个肉包,赶紧抹着嘴巴借口有事先告辞。
周秋萍也没留人,只把人送到卫校门口,又塞了十块钱过去:“周伟,今天麻烦你了。”
周伟赶紧摆手:“你这是干啥?又不值当个事。”
周秋萍正色道:“叫车子本来就该给钱,油钱不是钱吗?”
周伟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那也不用这么多,我拖一天砖头也就十块钱。你这才多点东西。”
虽然说现在用机器的价格比人工贵多了,但也有数。
“拿着。”周秋萍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我还要麻烦你个事儿。我还想好好留着我跟女儿的命,不想冯二强摸上门来杀人。我这落脚的地方,你可千万别跟人说。”
要不是现在没搬家公司,一家老小也没办法凭着一辆自行车就完成迁徙工作,她根本就不想找村里人帮忙。
宁拆十座庙,不散一门亲!总有人自以为是为别人好。
周伟点点头:“我有数。”
他也看不上冯二强,那就是个窝里横的孬种。
周秋萍这才放下心,笑着跟人挥手道别,自己往宿舍楼去了。
搬家费了不少功夫,她得赶紧卖掉知了猴,再去厂里拖油渣。进了城,处处都要花钱,不抓紧时间赚钱,怎么去深圳买房子安家啊。
周秋萍从宿管办公室拿了洗干净晒好的床单被套以及凉席回了宿舍,瞧着周高氏哭丧着脸,呆愣愣坐在凳子上,顿时无语。
她也懒得再浪费口水,她可没时间给人做思想工作。做人的道理,听人耳提面命没用,得自己去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