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才搬来的1802那家什么来头啊?我怎么感觉这家人怪怪的?”
听到自家的门牌号,手里拎着童车的刘慧停住了脚步,不动声色地走进了电梯间,侧过身子低下头,按住了开门键。
她刚刚抱着儿子不太方便拿童车,先上去把儿子送给了丈夫卢毅,又跑下来一趟,到门厅里拿了准备上去。
结果就撞到这一栋的业主在外面回来,站在门厅里聊天。
“是有点怪,男主人就没怎么见过,一直是个女人进进出出的。也没见他们出门上班啊。”
这下刘慧确定说的是他们家了。
“能在我们这小区买得起房子的,怎么样条件也不会差吧。”
刘慧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她楼下的邻居,刚买房子搬过来时电梯里见过几次,打过招呼。
“1802家那户是小户型吧?18楼,楼层不好的,那一户降价买的,花不了几个钱。”
一道略显刻薄的声音响起,“那家女主人我见过几回,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不怎么样,拎的包也是杂牌子,一看就是小户人家。谁家女的天天跑进跑出去,男的连门都不出的?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不是吧?我看他们还有孩子呢。”
楼下的邻居迟疑着说,“夫妻俩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不像是歪门邪道的。”
“那要不要加他们进我们的业主群啊?都住进来了,怎么也得通知加一下吧?”
有人又问。
“再观察观察吧,我们小区里都是高素质的业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那个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总有些人觉得倾家荡产的在我们这买了房子,就能混进这圈子了,哎哟我们也头疼的很。上个月就有个租了房子的,在业主群里不停地加蒋总的微信……”
之后便是一片成年人虚伪的追捧客套话。
听语气,这个刻薄的女人还是什么业主委员会的成员,连小区二手房定价都会先问问她定什么“指导价”合适。
刘慧看了眼自己手里推着的童车,某宝买的杂牌子,不到两百块。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同样某宝淘的,全身上下加一起不到五百,料子是不怎么样,胜在式样还行。
门口闲聊着的人们开始往电梯间走。
刘慧沉着脸,手指按下了18的楼层。
电梯门完全合上,掩住了刘慧阴郁的眼神。
陆秀才发现,自家娘子变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家娘子开始一箱一箱地往家里搬衣裳,把家里的旧衣服都丢了。
新买的衣裳将衣橱塞了个满满当当。
如果只是买衣服,陆秀才倒也不会说什么。家里底子还行,给娘子做新衣服的钱还支撑的起。
但陆家娘子买的却不是普通衣服,而是价值不菲的锦衣华服。
陆秀才的营生是写话本,陆家娘子并不出去工作,只一心在家照顾丈夫和孩子,两人虽然也算是富裕人家的,但并没有大户人家那种交际上的需求,往日在家里是怎么舒服怎么穿的。
绵软的松江布,透气的细麻袍,既舒适又经穿,在家里当常服最是合适。
锦衣华服虽好,却难打理,他们家又没有请丫鬟婆子,这种衣服穿过就要送去浣衣店里熨烫整理,日常维护上费的银钱必须要跟上,否则再好的料子也糟蹋了,实在不是普通人家该穿的衣服。
除了买锦衣华服,陆家娘子还开始讲究起衣冠鞋履、珠玉配物的搭配起来,经常今天提一个织金缀玉的小包,明日戴一串光彩照人的珠子。
陆家娘子连洗衣做饭都没心情了,常常在卧房中将这些铺陈开一片,摆弄来摆弄去就是一天。
某一日,看着厅堂中那些装着华服的衣箱又被堆起了一座小山,陆秀才终于忍不住问了:“娘子,你老买这些用不上的东西干什么?”
“什么叫用不上?”
陆家娘子横了他一眼,娇嗔道:“这些锦衣华服多好看啊?从明天起,我出门就穿这些了!”
“你平日里只不过抱儿子出门溜溜,何必要穿得这么大费周章?”、
陆秀才再没有见识,也认得这些衣箱上的徽记,各个都是专供达官贵人的百年老字号,平日鲜少有普通百姓光顾,“随便套件袄裙出门就是了。”
“你懂什么?我们搬来的这处黄陂里,是松江府最繁华最富贵的地界,这来来往往的街坊邻居都非富即贵的,如果我们穿得邋里邋遢,可不让人小瞧了?”
陆家娘子一边往身上比着一条花罗织就的新裙子,一边和丈夫解释,“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我这也是在给你长脸面啊。”
“我倒不必长这样脸面。”
陆秀才并不在乎脸面,否则也不会写“话本”这种正经文人不做的营生。“不过既然你喜欢这些,那买就买了。只有一点……”
“以后能不能少买点?”
陆秀才目光扫过屋子里随处可见的绫罗绸缎,叹了口气,“这也委实太多了些,我们又不常出门。”
陆秀才倒是想得开。
这四五年来,他虽赚了不少润笔费,但他夫妻二人一直有买宅院的打算,所以过得比较简朴。
这么多年了,别人家夫人早就穿上绫罗绸缎了,他家娘子都没给自己买过几件好衣裳。
现在“买宅院”这么大的目标都已经完成了,既然她想打扮打扮自己,就由着她打扮吧。
男人赚钱养家,不就是为了让妻子儿女过上好日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