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去杭州,有什么好怕的?”方连山莫名其妙。</p>
“我的妹夫啊!”柳钩儿低声道:“那广州市舶司原先的提举可是我的好友,所以我们在杭州偷偷出海贸易才能被掩盖!如果司礼太监高力拓被放去了,我们干的事迟早会被揭的!那可是杀头大罪!”</p>
“能不能活动一下,让别人出任提举?”方连山觉着背上凉飕飕的。</p>
“这次可是太子和左相联名保举,再皇后娘娘对高力拓还是欣赏的,要能换人,我何必这么着急?”柳钩儿直摇头。</p>
“高力拓贪财吗?”半晌,方连山突然道。</p>
“哪个太监不贪财?”柳钩儿苦笑数声,“像我们这些人,没有了男人的那个东西,又被人鄙视,人生哪里还有趣味?可是越这样,做太监的就越渴望拥有权力和银子,这样才能将别人狠狠踩在脚下,许多太监因此变得贪婪、凶狠和残暴!这高力拓去了广州,那银子还不是如水流般进入腰包,他会在意你送给他的银子?”</p>
“也不一定嘛。”方连山拉着柳钩儿的手,“我觉得哥你就很好啊!虽然喜欢银子,但对亲人的感情却是很深,我亦为有你这样的好哥哥而自豪呢。”</p>
“你也别安慰我。”柳钩儿有些激动地握住方连山的手,“我身负父母血海深仇,一心往上爬,只为报仇,但如今得知丫还活着,我们柳家可以有后了,我心中却是宽慰许多,戾气自然少了许多。”</p>
“嗯,其实许多太监和常人一样有着七情六欲。”方连山头,“不知这高力拓可有什么相好的朋友,或者亲人还在?”</p>
“高力拓平时和管御膳的曾太监关系不错,这曾太监年老,过两日就要告老还乡了,另外,高力拓家里还有个哥哥,却是个残疾,虽得高力拓资助,却没有儿女。”柳钩儿有些回过味儿来,“你是想……”</p>
“不错!此事还需哥哥帮忙才好!”方连山一脸笑意……</p>
晨风清冷,露珠,一辆马车孤独地停在河边驿亭旁,亭中两名太监正对饮惜别。</p>
满脸褶皱的曾太监老了,尽管他昔日很风光,采办御膳时捞了不少银子,前去巴结的人络绎不绝,此番告老还乡,却是只有司礼太监高力拓前来相送。</p>
“冷暖自知,世态炎凉,老弟还请保重!”回望高大的皇城,曾太监老泪浑浊。</p>
“此次别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高力拓亦很感伤,“老哥走后,我连个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p>
“老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曾太监又抹了抹眼睛,真是老了,看什么都模糊了,“俗话,有奶便是娘,这太子恐怕未必靠的住……”</p>
“我何尝不知?”高力拓叹息一声,“只是我哥昔日危在旦夕,幸亏太子出了银子,才保住了一条腿……”</p>
“拜见曾公公,高公公!”方连山缓步走近驿亭,躬身道:“在下翰林院编修方连山听闻曾公公此番还乡,特来相送,心意不成敬意!”罢,其身后一眉清目秀约十岁左右的男孩双手将一个木箱奉上。</p>
“洒家似乎从未与编修大人打过交道。”曾公公莫名惊诧,忙回绝,“怎能受此大礼?”</p>
“方编修,有气就冲洒家来!”高力拓冷冷道:“洒家前几次是为难了你,别为难我这老哥!”</p>
“高公公言重了!”方连山缓缓步入亭中坐下,诚挚道:“我也知道公公是身不由己,连山岂会责怪?只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连山想与两位交个朋友。”</p>
“不敢高攀!”高力拓愤然起身,一拱手,“老哥,一路走好!”罢,竟不顾而去。</p>
“静儿,你过来!”方连山却是向曾公公笑道:“听闻公公眼睛不太方便,恐晚年无人细心照料,这是一个丐帮孤儿,手脚也算勤快,人也老实,若公公不弃,请收下他吧。”</p>
“静儿一定照顾好老爷,当爹娘一般伺候,请老爷收留。”静儿忙跪下磕头。</p>
“这……”曾公公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静儿,再看看一脸真挚的方连山,叹息一声,“承蒙大人美意,洒家便收着孩子为义子吧!你今后就叫曾文静吧!”</p>
“拜见义父!”静儿激动磕头后,乖巧地站到曾公公身后,轻轻捶背。</p>
“心诚则灵。”曾公公举起酒杯,“不想到头,竟是高老弟和你来送行,洒家敬大人一杯!”</p>
“公公请!”方连山亦端起酒杯……</p>
很快,在情报院的统一安排下,各地四海钱庄、泰安商行都派出人手慰问照顾各地告老还乡的太监,对有些太监在宫外的亲人亦时常慰问,生活困难的就补助,有重病的就医治,若有亲人去世亦前往吊唁。甚至对许多太监孤零零躺在荒草丛中的祖坟亦照顾有加……</p>
又从丐帮中寻了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交与高力拓的哥哥做养子,高力拓的哥哥喜极而泣,好人家的孩子谁愿过继给一个太监的亲戚?</p>
当然,这一切都十分隐秘,否则这图谋不轨的罪名方连山是跑不掉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