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师也有这样的声音发出,不过这些声音只在暗处,带着愤恨和绝望发出,没有人能听到,也没有人想听到,明面上大家都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东林清流,绝不对逆贼低头,一定要还大明朗朗乾坤。
有人以为江南地方上与徐州打交道不少,定然会有所劝阻,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南京、常州、苏州、松江各处,都是鼎力支持,一封封急信快马送到京师,无不是要求尽快出兵。
“南直受贼祸久矣”某信里的一句话在朝议的时候反复拿出来讲,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家都要似真似假的抹抹眼角,以示悲愤。
传说南直隶江南几大豪门已经带着银子来到京师,到处拜访馈赠,全力推动对徐州的会剿,细究这些豪门的背景,都是在棉布上赚了大利的人家,而且在外销南货和海贸上牵扯极深,有这一层关系在,言官清流们的气势更是如火如荼。
清流正人,东林党众,一边倡议会剿徐州,一边紧张的提防着阉党的反击,毕竟魏忠贤一系主导了历次对徐州的围攻,虽说没有胜过,可最起码了解徐州贼众,比自家这边闭门造车要好太多,自家在这边夸夸其谈,如果被阉党抓住什么错漏,那可就有麻烦了,但出乎意料的是,阉党很低调,似乎清流们针对徐州让他们松了口气,不过东林上下都在互相提醒,万不能忽视了阉党,等这次大胜而归,就要为国除害。
只是当初会剿徐州动用了近六万官军,然后只剩下了不到两成,即便这里面有贪墨军饷的空额在,这实打实的损失也是不少,这次要会剿徐州,无论如何也要拿出更多的兵力才有把握,可兵在哪里?魏忠贤当时调动山西和陕西的边军前来,就已经被认为是丧心病狂,那几万边军过境,恐怕就和闹蝗灾一般,蝗虫吃粮食,边军是要吃人的,地方上肯定会残破不堪,这也是召还魏忠贤的朝议中,很多抽身事外的山西、陕西和河南官员与东林党人同进退的原因。
可内陆的军镇兵马已经信不过了,保定镇大败亏输,登莱镇全军覆没,新立的大名镇全盘崩溃,南直江北的狼山镇残余三成,可见内陆兵马实在不堪战,想来想去,能利用只有边军,难道要像阉党一样调动陕西和山西的大军吗?那岂不是重蹈覆辙……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兵部、户部的郎官们很快就拿出了法子,以宣府官军为主,抽调一万五千,以蓟镇兵马为辅,抽调八千,京营两万,保定镇、真定镇以及山东参与兵马合计两万,山西镇边军五千,河南新练兵马一万,合计八万官军,号称十万,南下徐州剿贼,到时命湖广、江西兵马入援南直,南军合计三万余,号称五万,南北两路合击徐州。
这个计划一提出来就震动京师,很多人都诧异的询问这是不是疯了,宣府是京师的西北门户,蓟镇则是东北门户,更不要说,蓟镇现在还在担负着对辽西辽东的支援和屏障,这不是陷京师于险地,置天子安危于不顾吗?
而山东出身的官员都是急了,有人叩阙上血书,有人发动亲朋上疏,这些大军南下徐州,必然要经过山东各府,这岂不是要将山东彻底糟践掉,大军出动只带三日到五日粮草,其余都是向地方筹措,山东地方这些年连年遭灾征战,这不是要让地方上元气断绝吗?
不过势单力薄的山东官员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为何敢于调动宣府和蓟镇的大军,也很快给出了理由。
宣府和蓟镇的兵马都是为了防备北边的蒙古察哈尔部,这个部落是草原共主、成吉思汗直系后裔的直属部落,这一代的可汗就是林丹汗,不过草原上的蒙古各部分崩离析,东边的科尔沁部和建州女真走得很近,已经开始结盟,而西边的土默特部早就以归化城为中心自立,在这里的俺答汗威名更胜,漠北蒙古本就只有名义上的联系,而更西边的卫拉特部和察哈尔一直是死仇。
这一代林丹汗开始还有些励精图治的心思,可从密宗改信红教之后,就和其他虔信的蒙古各部离心,然后就是建州女真的崛起不断在挤压林丹汗的地盘,建州女真和同盟蒙古部落几次出击,都把林丹汗打的大败,无奈之下,林丹汗只能西迁,打败了更弱的第三代俺答汗,开始盘踞在归化城一带,蓟镇和宣府的防御对象已经不在了。
再说辽镇的建州女真,自从孙承宗督师辽东之后,在那边重建堡垒,招募兵马,局势也渐渐稳下来,这一年左右建州女真没有发起什么攻势,那造几千辆鸡公车绕路攻打明朝的消息也被证明是谣言,更关键的是,皮岛那边频繁报捷,然后又频繁告急,登莱巡抚袁可立给朝廷的奏疏上说得很明白,皮岛东江镇已经牵制住建州鞑虏的大批兵马,关外冬春易行的时候,建州鞑虏大军正在围攻,也就是说,鞑虏被东江镇牵制住,一时间动弹不得,加上愈发稳固的辽镇防务,建州一侧也不必太担心了。
既然察哈尔西迁,建州女真被牵制,宣府和蓟镇的兵马已经可以被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