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般,已经不能善了,这时候莫说是张游击自己气虚,他身后那些骑兵也都是觉得不对了,乡勇护卫根本不是这个样子,那鸟铳平端着都没怎么动,那长矛步骑一看就是杀人不含糊的,自家人这么少,而且看着其他的护卫也弯弓拿刀的上来了,这是要一口吃了咱们吗?
在这个时候,除了半路上凑过来的几家小商队,其他几家都知道要帮在孙家这边了,不然这杀官的事情事后追究,家破人亡恐怕免不了的,既然孙老爷有担当,咱也要拿出点忠心对待,到这个时候,掌柜们已经发现了“商机”,下本钱在这孙老爷身上,肯定不会赔,能赚多少,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张游击脸色有些发白,有心说这次是个误会,可带着这么多弟兄,事先又许了赏格,这么缩回去以后还怎么带兵出来,可眼下这个场面,再不服软恐怕就要被人洗了。
过路的商队行旅看到这两千多号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宁可绕路或者等待,也不敢凑过来,生怕遭了池鱼之殃,但在这时候,却听到在北边有几骑赶过来,一看却是官差服号,几位看着像是守备武将和护卫,而另外的则是官府差役的打扮,都是满脸着急的模样。
看到前面对峙的队伍,再看看商队挑着的认旗,连忙向这边靠过来,商队和官军都是注意到这几骑,却都是纳闷,倒是雁北行的掌柜认出是那边关的守将,这才放行过来,那守将和官差赶路匆忙都是气喘吁吁的。
等到了双方对峙的阵前,按说那游击是商馆,这守将和官差都该给那游击见礼问候,可这守将问了句“那位是孙老爷”,问清之后,和那官差急忙下马,在孙传庭马前跪下磕头,那官差磕了个头之后,抬高声音说道:“马上可是代州孙传庭孙大老爷吗?”
在马上的孙传庭皱了下眉头,私下里奉承称呼是一回事,官差当众喊“大老爷”,只有知府以上才当得起,自家从京师回乡后等于闲居,这称呼是怎么回事,但眼下这个场面却容不得含糊,他沉声回答说道:“我是。
因为这守备武将和官差来到,刚才那紧张气氛有所缓和,这守备武将和那张游击是认识的,跪在那里转头使眼色,杀鸡抹脖子的模样,却让这位大同游击愈发的忐忑不安。
“孙大老爷,朝廷有诏书到,命孙大老爷巡抚大同兼管山西事,圣旨从代州追到大同,此时钦差正在巡抚官署那边等着您接旨呢!”这官差声音很大,周围几百号人却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周围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即哗然,还在马上那位张游击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他身后的骑兵们各个脸色发苦,大同巡抚是什么人,是大同边镇的最高官员,总管地方文官武将,手中有王命旗牌,可以先斩后奏的一方大员,何况还带着个兼管山西,这等于是宣大总督的位置了,更是位高权重。
虽说文贵武贱,可如今谁有刀子谁说话大声,若是从前大同的那个巡抚,张游击也未必害怕,你有本事来抓老子,老子直接领着兵马闹他娘的,看看谁能停住,可眼下这位孙大老爷,他手里这近千厮杀汉可不含糊,比官帽子小了,比刀把子也不如别人,哪还硬的起来。
“老张,你他娘的快下马见礼,你傻了!”追过来的守备武将看到张游击在马上发呆,顿时急了,连忙吆喝着提醒。
被这么一说,那张游击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下马,结果一只脚没有利索,被马镫套住,直接就是摔在地上,结结实实的嘴啃泥,惹得围观的商队众人一片哄笑,就连他自己的骑兵都有忍俊不堪的,可大家随即反应过来,孙传庭身边那近千人却没有笑的,注意到这个之后,人人遍体生寒。
而商队的那几位掌柜都是双眼发光,自家这是有大福分,居然和这位即将总管山西和大同的大员同生共死,到这个时候,什么被利用做诱饵的怨气都是一扫而空,只觉得这次自家和身后的商行攀上高枝了,日后肯定要有大造化,雁北行那位周掌柜满脸笑容,他身边的高教头则是满脸敬服,居然是这么个章程,自己一路上想太多了。
知道当众高声禀报,给孙传庭增光添彩,这官差分寸掌握的很妙,一看就是在衙门里打混多年的人物,接下来就是等着孙传庭放赏,一个大彩头是免不了的,可孙传庭听到这个消息后同样怔住,在马上一时没有反应。
等边上护卫头目咳嗽了声,孙传庭才有了动作,他没有给赏钱,而是直接翻身下马,对着京师的方向跪了下去,扬声说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微臣定当不负天恩,鞠躬尽瘁!”
他这一跪,面前那些人都慌不迭的闪开,周围众人反应过来后都跟着跪下,只有孙家的护卫依旧手持兵器严阵以待,没有丝毫懈怠,孙传庭起身之后,四下看看,低声叹了口气,直接翻身上马,对着那个手忙脚乱从上下爬起来的张游击开口了。
“三日后,本官要在大同官署里看到你。”孙传庭的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情绪,那张游击慌不迭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