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近乡情怯(2 / 2)

第二天,苏松屹起得很早。

有些仓促地走进卫生间准备小便,眼前一片朦胧,都没有完全睁开,就开始拉开腰带的锁扣。

等他解开裤子之后,一声清冷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你在干嘛?”

坐在马桶上的闵玉婵愣愣地看着他。

这女孩随便起来的时候,是真的随便。

可能是憋急了,连隔间的门都懒得关,她就坐在了马桶上。

苏松屹猛然惊醒,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

他睁开干涩的眼睛,看到面前的闵玉婵之后,呆了两秒。

空气在此刻陷入了安静。

他看了看闵玉婵,闵玉婵的眼睛也看着他,最后目光下移。

苏松屹的视线也顿时下移,突然涨红了脸。

“啊啊啊!”

他一把提上裤子,慌慌张张地出了卫生间,一把关上隔门。

“玉婵姐,你快点,我快憋死了!”

闵玉婵脸颊微红,捂着眼不去想刚才的画面。

水流的嘘嘘声引人遐想。

没一会儿,卫生间的壁门上就映出了女子站起身,往上提裤子的黑影。

按下马桶上的冲水键,闵玉婵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苏松屹慌慌张张地钻进卫生间,闵玉婵很贴心地从卫生间离开,她知道这小家伙有尿羞症。

紧接着,方知嬅也跟着起床。

当她睡眼朦胧地走进卫生间的时候,苏松屹正对着镜子涂润唇膏,闵玉婵正在刷牙。

“你们都起这么早啊?”

方知嬅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进了卫生间。

她身上穿得很少,一件很薄的丝质白色宽松睡衣,领口一片雪白。

苏松屹停顿了几秒,才将视线从她领口上移开。

“知嬅姐,把领口的扣子扣上。”

方知嬅闻言,不耐烦地把领口往上提了提。

睡衣而已,等会就换的,还要把扣子扣上,太麻烦了。

她漫不经心地从苏松屹旁边经过,一双玉白的大长腿笔直地暴露在空气中。

如果不是那件丝质睡衣有些通透,能隐约映出下半身的黑色热裤。

他都会怀疑,她下面是不是真空的。

见惯了方知嬅和闵玉婵蓬头垢面的样子,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姐姐本来就是这种邋遢的生物。

闵玉婵刷完了牙,扬起头漱了漱口,对苏松屹说道:“发育得挺不错的。”

苏松屹不说话,俨然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一旁正在刷牙的方知嬅侧过脸看过来,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长大了,你看看这头,多结实。”

闵玉婵,拍了拍苏松屹的头,冲方知嬅微微一笑。

方知嬅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同往常一样,苏松屹开始帮两个姐姐洗头发。

看着那惊人的发量,苏松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们要是秃子就好了,帮你们洗头好累!”

他话音刚落,一拳一脚便落在了他身上。

方知嬅喜欢用拳头,闵玉婵则喜欢踢他。

出门的时候,平时不怎么注重穿搭的苏松屹,也好好打扮了一番。

吕依依的老家是在一个僻静的水乡,沿河两岸都是低矮的白墙房子。

乌黑的瓦砾和房檐上偶尔会有燕子过来搭窝。

墙角覆盖了一圈青苔,使得房子像是草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道路上铺面了青色的卵石,岸边种满了柳树。

一到春天的时候,这些柳树垂下的绿丝绦就会垂落到水里,像是在岸边浣纱洗头的妙龄女子。

可惜现在是冬天,柳树光秃秃的,像谢顶的程序猿。

枝头上落满了雪花,河流流淌着浮冰。

偶尔能看见渔夫撑着船稿在水面荡漾,船舱里有几条鲜活的鱼蹦哒着。

老翁搬着小板凳,带着斗笠,手里拿着鱼竿。

倒也有几分“独钓寒江雪”的意境。

苏松屹跟着爸妈和姐姐,坐了几个小时的动车才到这里。

“我记得我离家的时候,那时候是春天,村子里的柳树很是茂盛。”

“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吕依依撩了撩耳边的头发,颇有些感慨。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苏松屹看向道路两旁的那些柳树,轻声念道。

霜雪落在那些干枯的柳树上,将枝干都渲染成了白色。

“对啊,妈妈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我还有个表妹,叫做霏霏。”

吕依依莞尔一笑,摸了摸苏松屹的头发,拨去了他发间的碎雪。

“妈,我们多久没来了?”

闵玉婵看着那些熟悉的小巷,有些缅怀。

“五年了吧,那时候你爷爷把他的存折给了我,然后将我的行李打包扔出了门。骂着让我赶紧滚。”

吕依依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当初她不顾父母反对,和闵玉婵的爸爸结了婚。

以至于和父母险些老死不相往来。

老一辈人看人的眼光有时候确实还挺准的,可惜她那时候年轻气盛,固执己见。

后来屡屡创业失败,父母帮她还了不少债务,甚至撂下狠话,要和她断绝关系。

多年后,荣归故里,却也无法避免近乡情怯。

“不知道你爷爷奶奶现在看到了我,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骂我,唉,挺怀念的。”

吕依依一手拎着礼品,一手牵着苏松屹的手,笑吟吟地说道。

上了年纪之后,父母健在,能被骂上两句,可能也是一种幸福吧。

沿着僻静的小巷走了两个路口,沿途随处可见追逐嬉戏的孩童,还有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和卖米糕的阿婆。

吕依依带着方槐和孩子们来到了一个很整洁干净的院子面前,敲了敲门。

“爸,妈,我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那道经历了风吹雨打,变得破旧的木门缓缓打开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拿着一卷旱烟的老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脸上满是皱纹和褶皱,像是经历了千百年风吹日晒,沟壑万千的黄土高原,暴露出了峥嵘和嶙峋的地脉。

沉睡在那些“地脉”里的,是呼啸着,却又无声的岁月。

“得,还没忘记屋在哪儿啊。”

老人悠悠一叹,听来应该是有些抱怨的吧,但或许又渐渐释怀了。

“爸!”

吕依依一时间竟然有些拘谨,见老人盯着她身后的人看,于是往边上稍了稍。

“这回看人还不错。”

老人盯着方槐看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他眼睛有些混浊,看东西似乎不太清了,瞅人的时候得眯着眼。

“这是方槐,是我现在的丈夫。这是知嬅,我小女儿,这是松屹,我儿子。”

“爷爷好!”

苏松屹和方知嬅很礼貌地递上了自己带的礼品。

“爸,听依依说您喜欢喝酒,我给您带了点酒,还有好烟。”

方槐拎着茅台和软中华,笑着道。

“都进来吧。”

说罢,老人便背过身,朝着里屋走去。

他的背驼得厉害,脊骨像是被某种无声却又无法抗拒的力量压弯了。

“爸……”

他步履蹒跚的样子,险些催出了吕依依的眼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老人变得这么瘦小了?

就像缩水了一样,被岁月野蛮地抽空了强健的筋骨和血肉。

荒草萋萋的流年里,他和老伴守着这屋子,等着她扣响那扇门,等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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