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你怎么来了？”方唐镜开门迎客。</p>
“俺刚拉了一趟粮回到县里，俺爹就说你在府城读书，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有他们几个老家伙管着，出不了什么大事，让你放心科考。这不，着急蛮慌的非要把你书房里的东西全部让我送过来。”</p>
六族兄大着嗓门，一点不见外，直接端起桌上秀娘给方唐镜准备的冰糖燕窝一口干了。</p>
随即又皱眉道：“什么糖水，有点滑，就是太淡，能淡得出鸟来。”</p>
秀娘美目圆睁，普通的燕窝一钱都得一两多银子，更别说公子这是从南洋运过来的上品血燕窝，还是汪公子不知从那里弄来的，大家都舍不得吃，专供着给公子读书用的，这粗汉牛嚼牡丹也就算了，完了还要嫌弃？</p>
“不解渴，再来三大碗。”六族兄砸吧砸吧嘴，春哥儿现在有钱了，用不着这么小气吧，糖都舍不得多放几颗，我得提醒提醒他，于是对秀娘道：“妹子，多加点糖。”</p>
秀娘反倒释然了，虽说自己准备给公子的燕窝眼都来不及眨一下就下了这粗汉的肚子，却也知道了这是个不识货的夯货，才不会浪费什么三大碗，便笑眯眯地应了。</p>
不一会就拿来了一大壶酸梅汤和一盘糕点，特别往酸梅汤里面加了不少黄糖，六族兄方唐秀一喝，果然大对胃口，这还差不多。</p>
“大伯有心了……”随即方唐镜就看着下人们搬进来一个黑色漆面的大木箱发呆，似乎有些眼熟，又不知在哪见过，好半天才问道：“这是什么？”</p>
“整理你家老房子的时候发现的，也不知道是个啥，反正是你家的东西，就顺便一起送过来了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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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唐镜他爹在本家排行老五，在族里同辈中排到了十一，在本家那边还分有三间小屋，是一个后山的小院，现在住的地方是分家之后才建起来的。</p>
在方唐镜前身的记忆里，老屋那边靠山，比较阴森幽静，所以前身大部份时间都在那边读书。</p>
只是方唐镜一醒来就是在新居，对老屋根本没有任何印象，若不是方唐秀提起，自己很可能就遗忘了还有这么个地方。</p>
方唐秀神秘兮兮地凑近，似乎怕有什么大秘密让别人听了去，悄声道：</p>
“我跟你说啊，你那老屋可不一般，米先生请人看了风水，啧啧，不得了，你那老屋原来是白鹤冲天的宝地，还说，咱们整个江泉县若有十分才气，老屋就占了六分，所以俺爹说了，让俺这次就顺带问你个话，能不能把老屋开放了，供咱村里的小子瞻仰，沾沾你家的文气，以后说不定能多出几个秀才？”</p>
米先生？就是米中试吧？这家伙说的话也能信？说不定就是这个神经兮兮的家伙想要沾沾自己的文气，才会出这馊主意的吧？</p>
方唐镜无语，不过还是问道：“我还只是秀才，这举人都没考上，老族长这就要兴师动众，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影响不太好吧？”</p>
“不存在的事啊，谁不知春哥你是文曲星转世，区区举人，还不是老虎逮猪仔，一逮一个准。”</p>
六族兄这话秀娘爱听，忙又添上一大碗酸梅汤，六族兄牛饮，舒畅。</p>
方唐镜汗颜，万一自己这次要是不过，岂不是无脸见江东父老？压力山大啊！</p>
正想着怎么委婉点拒绝了这事，秀娘已经兴冲冲地找出一副空白对联压在桌上，喜滋滋地说道：“既是供学生们瞻仰，岂能没有对联，公子写一幅。”</p>
呃，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必中的，可不能落了气势，方唐镜持笔，略一沉思，写下：</p>
今朝灯火阑珊处，何忧无友。</p>
它年折桂古蟾宫，必定有君。</p>
“好啊，好啊！”秀娘拍手，忽地面上一红，有点想入非非……</p>
公子这“今朝灯火阑珊处，何忧无友”说的不正是自己长夜漫漫，孤男寡女的陪他寒窗苦读么？</p>
“它年折桂古蟾宫，必定有君。”这里既说了必然高中，又说了有君，岂不是说公子心里有自己？</p>
不得不说，前一句秀娘想的还有那么一点点勉强靠谱，后一句这思维的跳跃性就有点大了，生生歪曲意思到了天际。</p>
不过秀娘此时已是走火入魔，“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p>
方唐镜没想这么多，目光又落在了那大箱子上了，里面到底是什么？此时下人们已将东西搬完，都是些书和稿子，都是前身所作，方唐镜倒也有些期盼，能从中体悟到前身的学问，对于加速融合记忆也是一件好事。</p>
不过这大木箱着实让他越来越好奇了，看着上面硕大的铜锁，“六哥，钥匙呢？”</p>
六族兄忙咽下嘴里的绿豆糕，牛眼反瞪了回来，“你家的东西，钥匙不在你身上吗？呃…呃…”</p>
话说得快了，有点噎着着，秀娘忙又添上一大碗酸梅汤。</p>
六族兄灌了一大口，把打嗝压了下去，对着秀娘竖起大拇指，“弟妹就是实在！”</p>
秀娘俏脸通红到了脖子，心里喜滋滋的比蜜还甜，忙又将一碟千层酥推到六族兄面前道：“六哥别客气，试试这个，新鲜出炉的……”</p>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方唐镜已经慢慢起身，他总有一种错觉，这大木箱里的东西他知道是什么，并且，钥匙，他也应该知道在哪里。</p>
很朦胧，又很真实，方唐镜走到那堆搬来的东西里，闭上眼，顺着感觉伸手一探，手里沉甸甸的。</p>
是一方很普通的砚台，将砚台倒过来，略为凹陷进去的底面，粘着一条钥匙。</p>
取出钥匙，方唐镜走到大木箱旁蹲下，深吸了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眼。</p>
钥匙一滑而入，没有半分迟滞，显然正是这锁的钥匙。</p>
轻轻一扭，锁应声而开。</p>
全是宝贝。</p>
并不是什么值钱的金银玉器。</p>
在方唐镜眼里，却比满箱的金银珠玉更值钱十倍百倍无数倍。</p>
全是自己最急需的书稿，一张张散发着浓浓墨香。</p>
没错，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最上面一张纸上，端端正正的写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