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大人好兴致啊!宅邸里的澡盆仍旧没有洗掉您身上聒噪不停的跳蚤吗?想必它们还是不想离开世代生活的温柔乡。”
诺曼底理查公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身着制作考究的锁子甲,头盔上珍奇鸟类的鲜艳羽毛光彩夺目,像个嘉年华上玩杂耍的小丑,最欠揍的是还摆出一脸高帅富的蛋疼表情,不紧不慢的开了个自以为是的玩笑,这种人一样惹人讨厌。
“原来是公爵大人,我这点小动作不过是给百无聊赖的旅程,增加点娱乐罢了。”
我把手从衣服下面拿出来,隐蔽的将指甲里的黑泥抠掉,在理查公爵震惊的注视下挤出个尴尬的笑容,“马上就要同萨拉森人交战了,没想到我竟然有机会能亲眼见识到整个欧洲最勇猛的骑士,同基督敌人的惊世决战,实在是上帝的眷顾!”
虽然不了解黑公爵同我谈话的目的,但他绝不会是为自己女儿的无礼来道歉的,大庭广众之下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大家嘻嘻哈哈的搪塞过去就得了。
“我正是为这件事情而来的伯爵大人,想必您还不知道吧,奥托陛下出于战术上的考虑,已经同意将奈梅亨的战斗序列提前,届时我们将处在同一进攻水平线上,请放心将自己的右翼交给诺曼底的骑士们来保护。”
理查公爵很满意的将目光,从我吃了苍蝇一样难看的脸上移开,重新换回洋洋得意不紧不慢的语气:“您会有机会亲眼见识这场必将载入史册的大战,我保证……”
很好!报应来的真快!
我在心里默默骂娘,瞬间想通皇帝陛下近日不再要求我列席作战会议的原因。
亚平宁的行军是一件让人觉得很惬意的事情,至少对腰上有伤,厌倦长时间骑在马上颠簸的我来说,贯穿整个半岛的罗马大道,简直就是中世纪的高速观光公路,虽然已经经过几百年的风吹日晒和人为破坏,但相对于整个欧洲这个时代,没有路的普遍现况,偶尔出现深沟和水坑的大道,仍旧称得上是干净平坦,而且全程没有愁死人的收费站,难道不值得我们庆幸吗?
沿途的意大利城市,果然如信早早的准备好降表和供奉,欢呼雀跃着将王师迎进城中高标准款待,如果不是他们在大军离开时,也提供一定数量象征意义的仆从军助战,我甚至以为他们是和萨拉森人沆瀣一气的盟友,利用美酒和女人消磨德意志士兵的战斗热情,不过悠闲的旅程和几乎每日都能睡在干爽温暖的天鹅绒大床上,享受口味还算不错的异国食物,确实让人对接下来的旅途充满期待,大大小小的城市,像是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半掩,倚在门口搔弄手绢招呼客人的姑娘,行军变成公费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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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99年4月12日,经过一个多月走走停停的漫长行军之后,德意志大军的主力,终于出现在萨拉森人的控制区域。
一等马蹄踏上这片,貌似与意大利其他地区并无明显不同的土地,全军的防备级别被提高好几个等级,斥候侦查的人数和频度,都有大幅度的增加,卡林西亚的马扎尔轻骑兵则像归林的鸟儿,瞬间成扇面铺开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让在之前拖沓的行军中被弄得烦躁不安我,隐约猜测出了皇帝陛下的本意。
很明显年轻的皇帝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他给萨拉森人一个月的时间从各地调兵遣将,劳民伤财的跨海转运大量战备物资,而仅仅需要一场决定性的胜利,这些免费搬运工辛辛苦苦送来的礼物,陛下就能全单笑纳,吃得饱饱的。
不过皇帝陛下的胃口似乎大了点,根据斥候从方方面面搜集的情报来看,聚集在雷焦卡拉布利亚及其周边地区的萨拉森军队,至少超过五万人,而且还有许多被圣战旗号召集而至的利比亚佣兵和格林纳达领主武装,正焦急的在荒凉的港口等待渡船。
虽然这些人头在年轻的皇帝看来,不过是让自己的长剑变得更钝一点,需要侍从们磨得更久一点而已,但作为他战术的直接执行者,我对整个军队上下弥漫的乐观情绪持保留意见,经验告诉自己,过分轻敌无异于自寻死路。
大军选择一块开阔的河边平地安营扎寨,卡林西亚公爵忧心忡忡的表示,这种地形最容易被神出鬼没善于打伏击的萨拉森人抄后路,但是皇帝陛下摆摆手否决他的提议,满不在乎的将自己的营帐扎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也许又是一个示弱于敌的诡计,在玩战术方面,年轻的皇帝有着层出不穷的小聪明,虽然很多老臣担心皇帝的投机取巧,会给整个军事行动带来灭顶之灾,以致重蹈自己父亲覆辙,他们还想着回到自己位于乡下的城堡里,舒舒服服的安度晚年呢!
一生中经历两次这样的失败,可不是什么值得向后代夸耀的战绩,保不齐还要将老命丢在异国他乡。
意大利的夜晚似乎降临的格外早,不过在帐篷里换上便装的功夫,太阳就已经落山,浑圆的月亮慢慢出现在天边,像张刚出锅的j蛋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