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应该很少见到陌生人,两个扯着头发打架的农夫前一刻还争吵不休,我出现的下一刻立马逃也似的跑回破房子里顶上门,透过足有手掌那么宽的门缝打量外面的情形。
在他们眼中,我该是个古怪的人吧,衣衫褴褛却面无菜色,同营养不良骨瘦嶙峋的村民形成鲜明对比,尤其这身锁甲,昭示出与众不同的身份吓着了没见过世面的他们。
我没工夫瞎寻思,只想着赶紧进去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吃顿饱饭,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这里的领主不可能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奈梅亨公爵大人吧?
小镇不大,城堡门前便是村民日常打水的池子,两个猪一样肥的卫兵扛着长矛鼾声如雷,城头飘着我不认识的旗帜,说实话,我对领主旗帜的了解还没有罗洛多,更别说这异国他乡的小领主。
“喂,起来!”
我轻轻推了推埋首酣睡的卫兵,他稳如磐石的身子竟纹丝未动:“喂,起来,我要见你们的领主!”
胖卫兵终于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睛,厚厚的肥肉垂在眼皮上,挡住大部分视线,让人不禁有些怀疑他到底能不能看清东西。
“走开,你这不长眼的混蛋!”
他没好气的哼哼着:“别惹我发火……”
混蛋?我硬生生噎在原地,上次有人这样叫我是什么时候?
“起来!”
自觉受到羞辱的我愤怒的照他屁股就是一脚: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清楚,你敢和公爵大人这样说话,不要命了!”
这下两个卫兵再无法打瞌睡了,他们气急败坏的站起来,仿佛两尊石砌的狮子,一左一右架起我狠狠地扔到城堡前的水沟里:“什么狗屁公爵大人!”
跟我搭话的那个胖卫兵挥着拳头:“赶紧滚!”
另一个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好像很享受捉弄人的快感,但等他稍拿眼打量我的穿着,立刻吓得缩成一团:“天啊,你看他穿得那是什么?是件上等的锁子甲,连男爵大人都没有的宝贝……难道,他真是个公爵?”
“公爵?”
胖卫兵捏着下巴,挤眉弄眼的样子活像个尖酸刻薄的小贩:“那件锁甲的确很值钱……”
提到钱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笑,我的心倏忽沉入谷底:“没准是他偷的,谁又知道呢!”
我为什么会打不过两个脑满肠肥小脑欠发达的混蛋呢?
他俩绑在一起的战斗力,还赶不上奈梅亨随便一个喝多的农民,按理说经历多年枪林弹雨的骑士收拾他俩也就分分钟的事,至多不小心挨两下拳头,算是平衡属性的额外伤害,可此刻我怎么还被扒光衣服锁在村镇广场的木枷上呢?
算了,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反正于事无补。
“在海里泡了这么久,铁板都得生锈,更别提还赶了半天路……嗯,一定是这样!”
我用这骗鬼的借口给自己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要不高傲的内心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刚才狼狈的惨象,两个胖子把我按在臭水沟里从上到下扒个干净,实在太丢人了!
心里如释重负,各个感官马上灵敏起来,说不出味道的恶臭徘徊在鼻孔周围,差点熏得我大吐酸水,特别是当看清这臭味的来源,并非前方泥泞的烂泥巴路而是粘在木枷上黄澄澄的排泄物时,我终于没忍住干呕不止。
“嘻嘻……”
头昏脑涨的我还以为产生了幻听,但这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就回荡在身边。
“谁?谁在那?”
笑声消失了,远远地传来城头某个醉酒卫兵小便的悉索响动,我打个冷战,像是要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甩出去。
“嘻嘻……”那声音再次响起。
“是谁?”
难道真的有魔鬼?是撒旦的使徒在引诱我吗?笑声尖利刺耳,仿佛锋利的刀子,划得耳膜剧痛。
“是我,奇怪的朋友。”
笑声戛然而止,它的主人开口了。
“在你旁边,看到了吗?这里!”
我循着声音仔细辨认,终于影影绰绰的看清同自己说话的人,他也被木枷锁着,跪在对面几步远的地方。
“你是谁?”
“你说我吗?”
对方反问一句:“你愿意叫我什么都可以,有时人们叫我肮脏的人贩子,有时又叫我该剁手的小偷,还有人恶狠狠地咒骂我为丑陋的高利贷者,管他呢,不过同行们一般管我叫神奇的胡迪尼。”
原来是个小偷,我立刻闭上嘴巴,好像再同他说一句话就会自降身份似的,的确,高贵的公爵不该与社会的渣滓为伍。
自称胡迪尼的小偷等了半天见我不想搭话,反倒激起调侃的兴趣:“让我猜猜看,天啊!你该不会是个皇帝吧?”
“闭上你的臭嘴,否则我会叫卫兵扯断你恶毒的舌头!”我没好气的顶回去,这挖苦让人相当难受。
“哦哦,我们的大人物生气了!”
胡迪尼又开始讥诮的笑着:“你刚才说叫卫兵吗?我想还不等说完,那几头肥猪便会拿屎塞满你的嘴巴,相信我,那味道不会再糟了,而且以后你吃什么都摆脱不掉嘴里隐隐约约的臭味,脾气不要那么冲,我可怜的朋友,咱俩可没什么过节。”
该死!我咬牙切齿的吐了口吐沫,现如今的情景还真应了那句老话:虎落平阳被犬欺,先是让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矮胖子揍了一顿,再又受到小偷的嘲弄,难道上帝真的不再眷顾我了吗?
“啧啧,这细皮嫩肉的,还真不是个一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