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古里亚最繁荣的城市,经由普罗旺斯而来的商队去往东方的重要港口,源源不断的航船为这里带来取之不尽的财富,作为点缀在意大利王冠上与威尼斯并称的两颗明珠之一,人有理由昂起头展示自己的高贵和骄傲,他们靠着极强的自尊和雄厚的财力,一次次击败企图奴役他们的侵略者和罗马教皇,基本保持着独立的姿态,直到一群凶悍的北方人不期而至。
马车辘辘的行驶在可供两车并行的卵石大道上,骑马的侍卫不时厉声吆喝着驱散挡路的行人,我透过薄薄的窗帘,瞥见城头飘扬的红底双狮战旗,那上面金黄色的雄狮像它的主人一样趾高气昂的俯视众生。
巴鲁赫循着我的目光望过去,施施然开口说道:“那些蛮横的诺曼人啊,漂亮完美的外形包裹着的是一颗不懂韬光养晦的张狂之心,你看看这曾经的利古里亚宝石,在他们的统治下成了什么模样!”
不知为何我心里竟隐隐升起羞愧的情绪,难道在自责将拱手送给理查公爵?
“人总有生老病死,但却永远是。”
我半禅半偈的说着,眼神仍流连窗外越来越熟悉的风景人物,那面亦敌亦友的诺曼战旗、城门边扛着长枪的金发士兵、疾驰而过的重装骑士,不断地提醒着我已经回到现实。
“你喜欢让人觉得自己高深莫测,我的朋友,有时候太神秘反倒容易弄巧成拙,做人做事都是如此。”
犹太商人抚摸着侍女吹弹可破的肌肤,那迷醉的表情仿佛在享受什么难得的神品:“已到,我要送你去哪?”
是该告别的时刻了,一路走来不断刺激我神经底线的愁绪竟在此时烟消云散,我在害怕什么?还是想逃避什么?现实像蹲在墙角准备敲闷棍的坏蛋,握着残忍的大棒跃跃欲试,我明知再往前走肯定有危险,可脚下却是通向家里的唯一道路。无论在外彷徨多久,家总是要回去的。
“在城里找处小酒馆把我放下就好。”
我有气无力地整理着身上的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从头到脚这一套全是巴鲁赫慷慨赠予的礼物,其精致昂贵程度甚至远超过以前的衣服。
“容我先打探打探亲友的消息。”
犹太商人拈着自己的胡须沉默不语,他的确对我足够仁至义尽,况且碍于身份,我有不便向他透露的秘密,两人如此稀里糊涂分手也好。
“进城后第一个路口有家很显眼的酒馆,南来北往的客商多选择在那落脚,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各路消息倒寻得方便。”
巴鲁赫倚着美人香肩,抬手虚指着酒馆方向:“进了城门让木沙尔送你过去,我的宅子在城西,怕是要折许多冤枉路。”
他眼皮微睁,似有若无的点头行礼:“我这宝马香车不便相送,朋友,愿好运伴随你,后会有期!”
马车停止,木沙尔站在打开的车门外束手而立,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地中海特有的和煦阳光铺满每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味道,我想同巴鲁赫道别,他却闭目倒在侍女的怀抱里不再讲话。
“大人,我备了马,送您过去。”木沙尔扶我下来,车门随即关上,一名侍从牵着鞍具齐全的马匹站在不远处。
“麻烦你了。”
我应道,跟着他才迈开两步,身后车队便继续启程,这位神秘莫测的犹太商人,像初遇时那样轻疾而逝,连同一路奇遇,隐在暗处的对手、智慧的丘扎拉祖主教、桀骜的章鱼、古怪的乞丐国王……
一起没入我颠沛流离的记忆,这些人这些事,也许真的后会无期。
巴鲁赫所说的酒馆就位于车水马龙的城门边,独占面向路口的整栋建筑,大门敞开酒旗高悬,远远看去相当气派。
“玫瑰花园。”
木沙尔帮我把马拴好,操着口音很重的拉丁语说道:“最热闹的酒馆,打听消息十分方便。”
我笑着回答:“谢谢,你可以走了。”
“不,我在这等您。”
木沙尔摇摇头:“这匹马是主人买来送您的礼物,我会看着它等您出来,主人的命令不能违抗。”他拍拍骏马油光锃亮的鬃毛,站在一群同样等候主子的仆人中间。
“好吧!”
我拒绝不了巴鲁赫的好意和木沙尔的倔强,只得对满面肃容的侍从感激微笑,转身走进酒馆。
推门而入,那股酒馆独有的混杂着体味、酒气、呕吐物的靡靡之气劈头盖脸扑过来,直顶的我犯恶心,没开窗的大厅压抑潮湿,每桌都点着廉价的蜡烛,呛得酒鬼们不时咳嗽,但这一切都盖不住众人嘈杂的喧哗和女招待风sao的娇笑,还有醉汉癫狂的撒酒疯,别有用心之人躲在什么犄角旮旯搜集情报,再合适不过了。
我找个没人的空桌坐下,左右眉飞色舞谈笑的酒客频频挤蹭胳膊后背,女招待托着空酒杯过来,风情万种的笑脸迎人。
“蜂蜜酒?啤酒还是掺了老鼠屎的煮盐水?”
她放下杯子,故意扯了扯低的不能再低的胸衣,眼角招风的梅花痣让烛火映得闪闪发亮:“我猜您想找点乐子,对吗?”
“没错,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填饱肚子。”
虚情假意的答应着,我翻出临行时巴鲁赫送的几枚银币,一枚递给她去打酒,一枚塞在女招待深不见底的双feng之间。
“我从罗马来投亲戚,陪我说说话,美人。”
“讨厌,看你那猴急的样子,男人总以为用钱能收买女人的真心。”
女招待半推半就的甩开我,眉毛一蹙,抛了个勾魂夺魄的媚眼:“等着,我回去拿些东西,一会就来,贪吃的小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