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贺舒瑜从头到尾都没遮掩过她的企图,但当这么直白的话在耳边响起时,迟修远的脑子还是嗡嗡作响,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而一直都很大胆的女人此刻只是虚虚搂着他的肩膀看着他,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贺舒瑜的指甲圆润饱满,裸色的美甲边缘带着微微的粉,指尖贴在迟修远黑色的羽绒服上时,压得羽绒服微微下陷。
柔弱的粉与深沉的黑相对,前者步步紧逼,后者节节败退。
迟修远混乱下看进她茶褐色的瞳孔中,里面的他清晰可见。
局促、茫然、不安,还有些……
他猛然回神,推开贺舒瑜。
一米八几的人乱得像个傻子,后背靠在冷冰冰的窗户上,手背尴尬地贴在唇瓣上,侧头低声道:“抱歉。”
贺舒瑜丝毫没有被推开的尴尬,站好后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双手抱胸颇有兴致欣赏他的落荒而逃。
“抱歉什么?又不是你非礼我,而是我非礼你。”她道。
坦然而直白的话让迟修远险些被口水呛到。
他不是没有被女孩递过情书,或是堵在某个地方表白,甚至因为从小到大长得好看,又因为不喜欢说话而被人贴上高冷的标签,偷偷看他,喜欢他的人很多。
但对方被他拒绝后,要么故作淡定,要么转身跑开。从来没有哪个人像贺舒瑜一样,被拒绝了还能理直气壮让他尴尬。
“我……”
迟修远迟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挪开目光,却触碰到了窗户上结的冷霜。
冰冷的白闯入视线,寒意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的灵魂逼入现实。
他不再躲闪,在贺舒瑜颇有兴致的目光中,郑重其事弯下腰。
“贺总,非常感谢你今天对我的帮助,我一定会报答您,欠您的,我也会还,还请您给我一些时间。”
他要和她划清界限,他把她对他的帮助都归结于她对他的觊觎。
贺舒瑜脸上没了笑意。
她喜欢商场上的银货两讫,却也厌恶绝对的界限。
她冷声逼迫道:“你拿什么还我?我想要的你给得起吗?”
迟修远听出了她的不悦,直起腰来,道:“贺总想要什么?”
明知故问!
贺舒瑜上前,微粉的指尖点在他心脏上,不出一言,却表达了所有。
在她面前多次不知所措的年轻人却万分淡定,他垂下眉眼,身高的差距迫使贺舒瑜仰视他。
第一次见面时,她便觉得他眉眼深邃,漆黑的瞳孔注视着自己时像浅浅蒙着层透亮的光。
她想伸手摸一摸,却始终未付诸行动。
“贺总,我不是你花钱就可以购买到的商品,你想要的是我,还是我的身体?”
他第一次说出如此大胆而露骨的话,神色看着深沉,悄然变粉的耳根却暴露了他的纯-情。
二选一的问题,贺舒瑜一直都能决出最优选,此刻却哑然无声。
她不喜欢骗人,正如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什么时,便会费尽心思弄到手。
她喜欢迟修远恰到好处的身高,喜欢迟修远修长的手指,也喜欢迟修远年轻强壮的体魄,更喜欢他垂眸看着自己时,眼中不屈的倔强。
贺舒瑜收手退开,咄咄逼人也如潮水般褪去。
她一言不发转身离开,鞋跟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巧的咔哒声,一阵又一阵,渐行渐远。
迟修远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紧绷的脊梁松懈下来靠在冰冷的墙面上,这才发现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并不舒服,他却像什么也没察觉,垂眸盯着鞋尖,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把思绪从不该有的地方剥离出来,开门进了病房。
迟奶奶看过来,见他身后没人跟着进来又关了门,顿时追问道:“阿远,舒瑜呢?怎么没一起进来?”
迟修远关门的动作一顿,抿着唇想了想,说道:“奶奶,贺……舒瑜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喜欢开玩笑,您不要在意,她还有事先走了。”
迟奶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茬,皱了眉道:“阿远,你是男人,可不能玩时乱终弃那一套,人家姑娘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是你女朋友?舒瑜哪里不好了,你不喜欢她?”
老人家可没有孙子还小的观念,她那一辈刚成年便结婚的人多了去了。
孙子有女朋友,老人家乐呵,可还没乐呵多久,那么大一个漂亮的孙媳妇就飞了,哪还能乐呵起来?
迟修远哪知道该怎么回答奶奶。
迟奶奶又不知脑补到了什么,不确定道:“阿远,舒瑜家庭情况是不是很好?哎哟喂,咱们家欠了一堆债,是不能让别人姑娘嫁过来跟着你吃苦。”
迟修远手背贴了贴眉心,一时无言,眼见奶奶又不知想到哪儿去了,连忙道:“奶奶,你想多了,我和她真的没什么,而且我还小,结婚还早,对了奶奶,张婷婷说您还没吃早餐……”
迟奶奶见他开始转移话题,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
可在这时,一道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歌名《如愿》,迟修远听过,是天王左知奚的歌。
他循声看去,看到了贺舒瑜的包和她脱下来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