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 / 2)

虽然诧异左玉会当出头鸟,但是既然她当了这出头鸟,她便要利用起来。

没规矩的嫡长女只会惹笑话,哪里像她的女儿那般乖巧听话?

“你虽不是我生的,但是自打姐姐去了后,你便养在我身边。我待你如珠如宝,从未有过半点苛待,你怎如此跟我说话?”

啜泣声从幕篱下传来,声音隐隐渐大。

左玉冷着脸,心里涌起一股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愤怒。

这张氏真够狠的。

居然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坐实她“不孝”的名头。这多大仇多大恨?要这样糟践一个小姑娘?

压下心中涌起的戾气,她福了福身,道:“母亲勿恼,女儿行事不妥,还请母亲原谅则个。”

顿了下,未给张氏回应的机会又继续道:“只是我左家也是行伍出生,难免感同身受。昔年,前朝君王不德,施行暴|政,民不聊生,本是铁匠的祖父也因此受牵连。

后太|祖起义,祖父带着两个叔公前去投奔。六年苦战,三人去,一人回,两个叔公皆战死沙场。太|祖感叹我左家忠义,问鼎天下后,封祖父为安勇伯。

十三年前,契族犯境,一|夜间连夺我大昭二十二城。父亲带着二叔、三叔、四叔同去战场。一场苦战,四人去,二人回,二叔三叔皆战死。四叔因被箭矢伤了左臂,再未能提刀上场杀敌。而父亲……”

左玉看下父亲,“胯|下战马被箭矢所伤,惊吓狂奔之余,将受伤的父亲摔下马。父亲的腿至今还有些不利索,每到阴天下雨便疼痛难忍。更因多年作战,所负之伤颇多,气血亏损,不能劳累,更不要提杀敌了。为此,陛下封父亲为镇国公,世袭罔替,以表彰我左家三代人的忠勇。”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好似在诉说旁人的事一般。可越是这般,就越让人觉得揪心。

大家只看到了镇国公府的威风,可却没想过,为了这份富贵,左家几近绝嗣啊!

“母亲,我们能有今日富贵实属幸运。可有些人却没有这样的幸运。我的二叔、三叔不曾享受过,我那丧了二子一病不起的祖父母也未享受过……”

她看向向淑兰,“她的父兄、舅舅以及表兄弟也未享受过。如果今日无人为她说话,那些将热血洒向大昭边境,那些抵御外敌而牺牲的将士们……”

她转向毕新道:“能安心吗?”

轻轻一句,让毕新的脸都发了白。

他只觉见鬼了。

一个黄毛丫头怎能说出这般道理来?这年头的女子能念几首诗便已是才情了得。像这等大事,其中的关窍她怎会这么清楚?

左玉也是松了口气。她好歹也是读了十几年书,学过辩证、学过政史的。虽然事发突然,可她却明白,想要完成这个任务的关键就在于礼法。

莫管人家事是礼法不假,但国大于家,所以自己只要从国的角度去讲,必能让毕新哑口无言。

说难听点,这些人不是喜欢讲礼法吗?那自己就用更大的礼法去压死他们!

说完这些,她只觉身心都舒坦了不少。莫名其妙成了另一个人,又是古代,即便以前是个小任性,也不得不收敛脾气,当个锯嘴葫芦来观察新的世界。

要说不憋屈,那是不可能的。现在能这样义正严词地批判下,这感觉……

爽!

左林瞪大眼,将左玉上上下下打量了番,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庸弱的女儿竟能说出这番话来。妻子的身影渐渐与女儿重叠,他的忽觉眼睛有些酸涩。

到底是茹娘的孩子,总算不负他的期待了……

左林这样想着,便是点头,“做人不忘本,能将家里的事记得这般清楚,能知先祖创业不易,为父很欣慰。”

说着便是看向毕新,道:“彦濯,这事的确得好好处理。不然引起士林风动,怕是不好交代。”

毕新沉着脸,望着左林的眼里似淬了毒般。他沉默了一小会儿,便道:“将那逆子给我喊出来!”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要是再想糊弄过去,他敢保证,明天那群没脑子的士子就被鼓动起来,然后那群屁民便会跟着上街闹事。

大昭不以言论罪,尤其厚待读书人。那些学子平日里吃饱了没事干就喜欢挥发正义。今日这多人在场,这事哪里瞒得住?本来那些学子未必会想到这些,但现在都被左玉说出来了,那么他们必也会顺着这个思考下去。

现在,自己要是再不给个交代,吃饱饭没事干的学子明天就敢到家门口来抗|议,甚至去敲登天鼓。

羞辱忠烈后裔,这多严重的罪啊!

“父亲。”

话音落,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眉眼细长,皮肤白净,一身月白色的交领长袍上用金银线绣着几朵祥云,外面罩着的薄纱质地的褙子上亦有金银丝线穿插着。

款式虽简单,可任谁都看得出这件衣服价值不菲,非普通人可拥有。

他上前行了礼,望向左玉,轻笑了声,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个道理,左家小娘子不懂吗?还是未有亲母教导,故而不懂?不然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毕府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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