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比干走远,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楚,又赶忙追了上去。
“王叔万万小心,这姬旦绝不是寻常之辈,可万万不能被他抓到话语间的漏洞。”弯着腰跟在比干身后的尤浑,对此是深有感触:“此人最会借题发挥大做文章。”
到了关押姬旦的牢房,原本佝偻的身体猛然挺直,虽是清瘦,但胜在骨架宽大的比干,个头竟然与姬旦相差无比,那件原本有些喧宾夺主的鹅毛大氅服服帖帖披在身后。
脸上阴霾尽扫,露出那慈祥长辈遇到心喜晚辈之时,发自内心深处的关切与微笑。
走进牢房当中,看都不看那胡子又被揪掉好几簇的费仲,径直来到姬旦面前,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闪烁着如浴春风般的温暖。
“想必这就是贤孙姬旦是吧?”
前一刻还无法无天,正作威作福的尤浑,在下一刻立马转换嘴脸。
对自己情绪拿捏及其到位的姬旦,先是嘟起嘴巴,随即眼圈泛红,像极了在外受到挫折,脸上已经写满了委屈,但还是要故作坚强的可怜晚辈。
然后遇到了疼爱自己的长辈比干,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出来,可怜巴巴的问道:“您就是比干爷爷对吗?”
在得到了后者肯定的答复之后,姬旦的表演也是渐入佳境。
逐渐敞开心扉诉说自己的委屈:“我来朝歌的第一天,就想去拜访您。”
紧接着情绪加深:“可是我刚出门,就被人不明不白抓到了这里。”
伤感委屈的情绪再一步得到加深,由先前的无声的哽咽变,成小声的啜泣:“我在这里吃不饱,穿不暖,给人家当牛做马,是受尽了屈辱。”
“旦儿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朝歌,可就您一个亲人。”最后压抑许久的情绪得到全面释放,嚎啕大哭的姬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往比干身上抹去:“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这一番哭诉,听得那费仲尤浑是肝胆欲裂。
别啊,小祖宗,您在这里是吃的比我们还好,喝的比我们还贵,睡得比我们还香,这怎么还能告起刁状,过河拆桥呢?
似是被姬旦这一番鬼话感染的比干,转过头来斥责二人道:“老夫这几日为进香盛会奔波劳碌,疏于照顾我这贤孙,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他的?”
费仲尤浑忙不迭跪倒在地是身如筛糠,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不止。
此间种种这王叔比干自然是洞若明镜,在这个关节眼,是说得多错的多,又何必多此一举?
“明日你与费仲率精兵二十,全城搜罗东夷奸细,力保王上入庙进香一事安全无虞。”
费仲还没觉察过来,可尤浑却是心中一沉。
这老不死的比干,居然将自己的七寸拿捏的如此精准。
原本还想借这进香之事,能在王上面前多多表现一番,争取先留上一个印象再说,现在看来这个念头可以打消了。
自己借着东夷奸细的黑锅,把小祖宗姬旦给抓了进来,而比干就借着自己的这套说辞,直接将我排除在了权力范围以外。
神色黯然的尤浑只能应允下来。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以后怕是真的要将这下大夫的冷板凳,坐到死咯!
眼见自己“大仇得报”,识趣的姬旦也开始收敛情绪,将这场表演完美落幕。
借着鹅毛大氅的衣摆擦了擦脸上几滴可怜巴巴的眼泪,又趁机擤了擤几串鼻涕。
站起身来的姬旦,直视眼前这张陌生而又苍老的面容。
而一身气势不减的王叔比干,亦直视着眼前陌生而又稚嫩的面容。
各怀鬼胎却又心照不宣的二人相互审视半晌,随即又不约而同相互大笑起来。
像是最为亲切的一家人,长辈挽起晚辈的手掌,二人并肩前行,亲送后者离开典狱。
“临行之前,奶奶太任曾嘱托过我两件事。”在这阴暗昏沉的过道当中,姬旦附在比干耳际轻声说道:“第一件事,便是托我向您问好。”
不着痕迹的甩开比干那双仿佛有着刺
比干眼神晦暗不定,用他那好似风干鸡爪一般,却仿佛拥有着无穷无尽刺骨寒意的手指,轻拍姬旦手背:“待此间事了,还望贤孙转托,就说我比干也向她问好。”
姬旦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指。
不。
是让我代表一位故去之人。
向您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