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冷笑。</p>
突听一个冷冷的接口：“我知道他第一个愿望是什么。”</p>
冷雾中又出现了一个人。</p>
一个身子标枪般笔挺的黑衣人，冷漠的脸，残酷的眼神。</p>
天无悔看着他：“你知道他的愿望。”</p>
黑衣人点头：“他想我死。”</p>
天无悔笑了笑：“只要他真的有这个愿望，说不定我真的可以替他做到。”</p>
老人忽然叹了口气：“我并不想他死。”</p>
黑衣人也点头：“我也不想你死，因为我还要问问你的口供。”</p>
“问口供？你是干什么的，凭什么要问人口供？”</p>
黑衣人道：“我叫铁恨。”</p>
铁恨。他的名字已经替他解释了一切。</p>
他就是六扇门里，四大名捕中的“铁手无情”，他恨的是乱臣贼子、盗匪小人。这些年来，被他侦破的巨案，已不知有多少。</p>
天无悔的态度立刻变了。</p>
他知道这个人，而且一向很佩服这个人。他一向佩服正直的人。</p>
铁恨盯着他：“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p>
“哦？”</p>
铁恨看着他：“你就是天无悔。”</p>
天无悔笑了笑：“想不到我居然也已经有名。”</p>
铁恨道：“可是你本来的名字更有名，你本来并不叫天无悔。”</p>
天无悔笑得已有点勉强。</p>
铁恨道：“你本来叫楚庄，‘万王之王’楚庄名满天下，你为什么要改名字？”</p>
天无悔拒绝回答。他甚至有些纳闷，他当然看得出铁恨是个江湖人，可这个江湖人说着他在玩家里的名字却没半点不适应。可无论以前叫什么他现在都只叫天无悔。</p>
他的生命已像是一阵风，来时纵然猛烈，可是随时都会消失。</p>
天无悔反问：“改名字犯不犯法？”</p>
铁恨回答：“不犯法。”</p>
他盯着天无悔，一字字接着道：“杀人才犯法。”</p>
天无悔冷笑：“你知道我杀过人？”</p>
“不知道，”铁恨的眼神更锐利：“我只知道海龙王一家数十人，忽然在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p>
天无悔的眼睛也变得刀锋般锐利，也盯着他：“你知道杀人的是谁？”</p>
“我也不知道。”铁恨的神情忽然缓和，慢慢的接着说着：“可是我倒也想见这个人。”</p>
：“为什么？”</p>
铁恨道：“因为我佩服他，他杀的是该杀的人，杀人后空手而去，不取分文，救了别人后，也不希望别人报他的恩。”</p>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眼睛里都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天无悔忽又笑了笑：“我保证迟早总有一天你会见到他的。”</p>
铁恨也笑笑：“但愿如此。”</p>
老人还躺在棺材里。</p>
等他们说完话回过头去时，棺材里的老人已真的变成个死人，不但呼吸脉搏停顿，连手脚都已冰冷。</p>
尸体并没有埋葬，却送入了县衙门，交给仵作检验。</p>
——这个人真正的死因是什么？</p>
铁恨一定要查出来，只要有一点线索，他就绝不肯放弃。</p>
天无悔没有走。</p>
他也在等着检验的结果，对这件事，他已有了好奇心。</p>
现在铁恨就真想赶他走，他也不会走了。</p>
仵作停尸的屋子面前，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树。</p>
他就坐在树下面等。</p>
然后他就看见了白愁飞。</p>
白愁飞的样子看起来很累很累，他好象做了一件很累事才赶来的，他本不是会迟到的人，在任何时候他都肯定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可今天直到快过了时间，他才到。</p>
天无悔看着他的样子就笑了，无论他什么样子天无悔都会笑，可白愁飞现在这个样子，他笑的更开心。</p>
因为白愁飞的一身衣服，都是黑的，白愁飞当然不会穿黑衣服了，他穿的是白衣服，只不过被染黑了而已，被煤染的！</p>
他不知道白愁飞做了什么事，但他知道白愁飞一定会说的。所以当他跟铁恨连白愁飞一起坐在酒桌上的时候，他听着白愁飞的故事又乐了一次。</p>
在江湖上，有个奇人，叫朱老先生，白愁飞遇见的，就是这个朱老先生，朱老先生没钱，却很大方，他常常说，要一个月给人多少多少钱，数目不大，但他身上却从没超过一两银子过。</p>
这个人很热情，也很大方，更很善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给你钱，给你一些钱，钱的数目不大，却绝对是他身上没的。</p>
但你千万不要以为他会说话不算话，这个人一辈子什么都做过，就是没说挂谎话！</p>
他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用尽努力赚到那些钱，然后送给他说话的那个人。</p>
可惜他这次开的口的确有些大，他喝多了酒，说的话就自然有些大，虽然听他说话的人，一直都告诉他别介意，可他是个死认真的人！</p>
他说了话就会做到！</p>
所以他不得不去拿命去拼，八十五岁的人，要下煤矿去赌命，白愁飞遇见了当然也不能不管，实际是若不是他跟这位老先生搭档，绝对没人会让他下矿，当然，别人宁愿这位老先生说话不算话，也不愿意这位老先生去拼命！</p>
在白愁飞看来，说话不算话要比死人问题大。</p>
只是还好，没死人！</p>
白愁飞在走上来这里的路的时候，刚从煤矿出来，跟朱老先生一起把银子交到了那人手上，来不及告别，来不及喝酒，就上了路，一路上白愁飞甚至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总算在今天晚上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