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永无止境的坠落。
齐霖的身体早已冻的麻木,一切的感知都被寒冷所剥夺,唯独混乱的思绪逐渐的平稳下来,往事如梦幻泡影般浮现,一幕幕,一场场,纵横着,交错着,如洪水野兽般冲入他的大脑。
父亲、母亲、年幼时的经历以及发疯时所有的遭遇都清晰的陈列在脑海之中,除却这些,大量好似不属于他的记忆也突兀的冒了出来。恍惚间他看到滔天巨浪,又看到漫天烈火,幸存的人们哭喊着、怒吼着,要将所有的罪孽处罚,要将天下的妖祸驱逐。
不知怎的,有一幅画面刻骨铭心般刺痛着他:
刑架之上,被献祭的女子露出最后一抹疲惫的笑容,而后便消逝在焚天烈焰之中。
“住手啊!”
他猛的惊醒过来,身体下意识的要去触摸那梦境里的画面,可最终什么也没能碰到。此刻的齐霖面色凝重,稚嫩的脸庞透着些许坚毅,原先的痴呆相完全散去,只是脸上还挂着些许泪珠,或是噩梦所致,不过现在的他并不清楚为何落泪,每当他去回想自己是梦到了什么之时,那似隐似现的幻梦总会如蒙云遮雾般消散,若即若离的记忆让他痛苦不堪,直想撕破脑袋去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嗡的一声,一股奇妙的力量直穿进他的脑海,那感觉宛如山岳般厚重,又宛如湖水般轻柔。
齐霖掐了掐自己,确认不是在梦中。片刻后他怅然叹气,不仅仅是因为混乱的思绪终于清晰,也不仅仅是因为从疯癫的状态回归正常,此时的他说不出到底为何,总感觉自己身上多了点什么,又好似少了点什么,他只觉得自我已非真我,可偏偏一切又都是本我的意志,怪异异常。
“你醒了。”
齐霖听到有人说话,连忙四下里张望,但这里昏暗无比,根本找不到说话之人。正疑惑间,不远处有些许微弱的光芒亮起,齐霖缓步走了过去,这才看清发光的原来是一个金色的蟾蜍,那蟾蜍不大,背上长满大大小小的疙瘩瘤子,挺立着身躯怒视着双眼,乍看上去丑陋无比,仔细端倪又觉得它气势汹汹,颇有有睥睨万物之态。那金蟾与寻常蛤蟆不同的是,它的右后肢似被砍咬断了一般,只剩下三足支撑着身体,似是金雕玉琢而成,却又活灵活现不似死物。
此时,三足金蟾发出的光芒愈发强盛起来,照亮四周的墙壁石柱,使齐霖真正的看清自己所处的地界。
鬼斧神工的洞穴,天设地造的奇景,一切浑然天成,不经修饰既已美轮美奂,四方峥嵘错杂,无甚装点但觉心旷神怡。
此时那雄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且抬头看看。”
齐霖终于听清了声音的来源,他猛的一抬头,竟惊出一身冷汗,这沉重雄厚的声音,居然来自一只巨型的蛤蟆大妖!
这蛤蟆身高约有三丈,形态威严肃穆,两侧眼睛如猩红圆月,瞳孔直如沟壑般幽邃。一张巨口可吞江河,两臂蟾足擎天立地,将军威仪,无盔无甲不无铁骨铜肤,帝皇姿态,少臣少民难少霸王气概。齐霖此时才发现,刚刚他看到的墙壁石柱居然是这妖蟾的皮肤巨足。
“慌而不乱,很好!”
蛤蟆再次张口说话,它每次张口都会挣裂遍布身体的伤口,黑色的血液刚欲流淌,那些伤口便又迅速愈合,蛤蟆呼吸间身体微微一动,伤口便会再度裂开,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不断。
“齐霖,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妖蟾试探着问道。
“湖底?”
齐霖下意识就做出回答,自从来到此处他的意识已完全变为正常,七情俱在,六欲齐全,完完全全与疯病时不同,他记得自己是失足落水,略加思索便觉得应在湖底无疑。
“哼,看样子你知道的并不多。罢了,知道了也是无用,我们还是谈点正事吧!”
齐霖听这蛤蟆话锋便已会意自己并非在湖底,即落水而不在湖中那想必是被这巨蛤所挟来,若非有重要之事讨他这个凡人何用?于是齐霖故作疑惑的问道:
“正事?你找我有什么事?”
蛤蟆不知齐霖心中思绪,只淡淡的说道:
“我想和你谈一笔交易,就像和你父亲那样,对彼此都有利的生意。”
“我父亲?你认识他?你们换了什么?”
既是交易,那么两方必有所换,齐霖下意识的就想知道自己的父亲与这蛤蟆交易了什么,如今年幼的记忆已恢复,但他一点儿也不记得父亲有说起过奇谈怪事,更别提与这蛤蟆大妖相关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