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新人慌忙摘下唇间的烟卷,看着湿漉漉的碳芯过滤嘴,强行压抑住心头的恶心,望着达文西愁苦说道:“教官,我就不说啥卫生问题了,可凭你们的薪水还抽这种廉价的蓝盒三七,是不是太那啥了点?”
达文西面容微僵,靠着墙壁勉强一笑,轻声说道:“你们懂个屁。”
……
……
有的名字不需要提起,有的人不需要忘记,因为无论你提或不提,那个名字就在那里,无论你忘或不忘,那个人还是站在那里,眯着眼睛,披着件光辉夺目的外衣,咧着嘴,露出满口白牙,笑的灿烂无比。
就如空间站此时所有电视光幕上那个穿着淡蓝色长裙,于清漫灯光中缓缓走来的美丽女孩儿一样,无论她多长时间没有出现在联邦民众的面前,无论她是肥皂剧里孤苦无依睁着无辜眼睛的女孩儿,还是企业号战舰上经常打盹的少女指挥官,无论她的头发是紫色还是黑色,她就那样安静而迷人地站在那里,迎接亿万炙热的目光、热烈的掌声甚至是难以控制的泪水。
这里是联邦新闻频道,23频道,三大私营电视台联网直播的现场,国民偶像简水儿正式复出演唱会的现场。
做为三十七宪历最深入人心的国民偶像,简水儿已经消失了太长时间,最后一次登台演唱是宪历七十年的春天,她演唱了那部获奖无数的纪录片片尾曲,她最后一次出现在联邦公众视线中,是在军神李匹夫的葬礼上。
“军神葬礼结束之后,简水儿小姐捧着那幅黑白画像哭泣行走的画面,不知道令多少人动容心碎哀戚,但同时也引发一些猜测。”
光幕上那位联邦新闻女主播的眼角明显已经能够看到皱纹,她看着刚刚送来的稿纸,眉尖微微一蹙,马上调整好情绪,看着镜头微笑而自豪的说道:“根据李封上校自前线发回来的确认,我们迷人的简水儿小姐,真名简木子,身上流淌着的,正是无比伟大的费城李家的血液。”
“本场复出演唱会在临海州体育馆举行,由修束基金会全额赞助,包括成本在内的所有收益都将投入老兵协会。”
女主播看着提词器上明显临时加上去的这段话,明显有些犹豫:“名为……沉默的行军。”
她用最快的速度梳理情绪,转换话题,说道:“今天简水儿小姐正式复出,并且将演唱第一首新歌,那么在欣赏国民少女偶像的演出之前,让我们来快速回顾一下,她从十二岁开始,带给所有联邦民众的感动欢笑和泪水。”
光幕上开始快速播放那些联邦民众记忆犹新的画面,画外音快速重复着这位国民偶像曾经获得的荣誉,曾经造成的影响,但非常谨慎地没有提起曾经给简水儿带去灾星称号的那几场演唱会,至于那段曾经让整个联邦热闹无比的绯闻,更是没有一个字的回忆。
像瀑布般流淌的光幕下,穿着淡蓝色长裙的简水儿缓缓走到了舞台中央,在时光的细心雕琢下,当年的国民少女偶像已经轻轻地抛离了中间少女两个字,眉眼转眸顾盼之间,迷人更逾当年,只能用乏味的完美二字来形容。
她平静的微笑,于是整个临海州体育馆平静,所有观众的脸上流出微笑,她本就是联邦独一无二的偶像,如今又被证实身上流淌着费城李家的血,身上的传奇色彩再多一分,神秘诱人的色彩再增一分,每一颦一笑抬腕眨眼,不知要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没有什么寒喧,简水儿直接开始唱歌。当第一个字从红唇间流淌而出,顺着话筒响起时,演唱会现场十几万名观众开始近乎疯狂的呐喊尖叫。
而千家万户的电视光幕前,不知道有多少大婶正满怀爱怜看着她,就像看着久未归家的女儿,不知道多少大叔正抱着印有她头像的旧枕头泪流满面,像是看到自己的女儿终于被满脸青春痘的惨绿男青年夺走,时光啊虽然不见得都是万恶的杀猪刀,但真能改变太多……
歌声回荡在联邦之中。
“在你走之前,老头子提前和我们说了再见,那具黑棺浮在人海之上,流泪的我抱着他的相片孤单地走在人群前面。”
“有个年老残脂的妇人离了夜总会,默默守着没有字的墓碑,有间百慕大的餐馆里多了一款叫蝎尾的菜,菜盘旁的西兰花,像阳光下的漂亮男人笑得如同那场烟花般璀璨。”
“我坐在湖旁轻轻抚摸青石的边缘,想着这些你讲过的故事,看腻了那片水,于是我去了那扇大铁门,像某人那样隔着栅栏递过去一枝烟,你却不在那边。”
“这几年我去过很多地方,你提过的大婶还在公寓下面的菜场,林园真的拆了你认为打扰吃饭情绪的机场,可仔细一想,这里其实并没有我们一起留下的目光。”
“我曾经地回想,父亲母亲以及他们的家乡,幻想着他们在厨房里拿菜刀拼搏的模样,如果那时我在,现在我在,我会是躲在柜子里瑟瑟发抖,还是怎样?
“在你走之后,临海州图书馆里再也没有人买清粥,体育馆的地下没有雨滴,那部纪录片没有了续集,东林的矿坑里只剩下真正的石头。”
“议会山的座位不动,座位上的人却在一直改变,我又站在了当年的地方,静静看着下面和上面的座位,却已经看不到你的脸。”
“风车骑士里,席勒说要去做那些不能实现的梦,去击败无法战胜的敌人,去忍耐那些难以忍受的悲伤,去勇者都不敢步入的地方。”
“然而小时候的孩子,打起背包想要去西林看海,结果总是在半路那棵树下睡着,久别的你呢?是不是也睡的很香?”
……
……
宪历七十五年春天,在简水儿复出演唱会上,伴着流水般的光幕,伴着曲调简单的拨弦清脆伴奏,这首名为《流年》的歌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联邦电视光幕上。这首歌曲调简单而清扬,女声更是基本上游离在编曲之外,只将其当作背景音,以平淡浅显的口吻向某个人或者是所有人讲述了一段故事以及与故事有关的回忆。
演唱会现场和电视机前很多民众都听懂了长长的歌词,至少听懂了其中某些并未刻意弄至晦涩难懂的隐寓,陷入沉默与复杂的情绪之中。
联邦新闻频道紧急中断这场复出演唱会的直播,无论收视率多,无论那位国民偶像拥有怎样高不可攀的军方背景,大人物们断然不能允许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
遥远的军事空间站里,骤然响起熊临泉愤怒的暴吼声。
“换台!”
人们头顶的电视光幕从新闻频道换到23频道,直到换到某家私营电视台,也只能看到演唱会现场最后那段画面,隐约听到简水儿宣布支持s2区某邰姓议员的沉默行军。
……
……
宪历七十五年,正是帝国白槿王朝皇历七百二十八年,左天星域那颗并不起眼的二级行政星——离阪星,正处于明媚的春光之中。
从平坦原野一直蔓延到黄石矶脚下的桑树群,在暖风里招摇不定,沙沙作响,松果岭漫天的白雾在阳光下羞怯的退走,露出其间的真容。
与这种安宁恬美的风景不同,山脚下幽深昏暗的桑林土路上,一对衣衫破烂的男女正拖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女童,惊恐而痛苦的逃亡,男女的脚上的草鞋早已不知遗失在何处,满是污泥的指甲间渗着鲜血,速度非常缓慢。
风吹桑叶,林间走出一个白衣少女。
少女年龄约摸十四五岁,清丽稚美,眉眼间透着股淡淡的骄傲与冷漠,平静异常,浅栗色的直发如同丝缎垂至腰畔,没有一丝凌乱。
她看着面露惶恐之色的那一家人,忽然展颜一笑,似刚"kai bao"的春花轻柔绽放,问道:“逃奴?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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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