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现在西域的人种成分比较复杂，即有当地回回人，也有来自中亚的商人，还有一部分蒙古人，还有一些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又扎根在西域的人。加上那里的人信仰安拉的比较多，时不时会冒出来几个人充当安拉的化身，拿一本破书忽悠一批人闹事，朝廷若只一味苛求民心归顺，就太过理想化了。</p>
必须有军队驻扎，必须设置都司，设置卫所，这是大明真正控制西域，也是确保西域不乱的关键。</p>
与布政使司选拔人员的难题不同，朱允炆考虑西域都司时，最难的反而不是人选，而是设置多少卫所，总兵力多少。</p>
铁铉分析过朱棣的西域卫所文书，第一眼就给否决了，包括解缙、郁新在内，都不同意朱棣的方略。</p>
朱棣的主张是，以委鲁母为都司治所，以哈密、孛罗城、亦力把里城为三个军事重镇，在整个西域范围内，共设卫十个，所二十六个。</p>
杨士奇看着皱眉的朱允炆，帮着朱棣说话：“一个山东设置八卫五所，而西域又大山东十倍多，设卫十个，所二十六个，算不得多。”</p>
郁新摇头：“西域地广，但西域同样人稀。何况朝廷养一个山东兵需要多少耗费，养一个西域兵又要多少耗费？这笔账必须算清楚了。燕王所提方略，可是涉及到八万五千多人。杨阁，你认为朝廷目前还有力量供养八万军队持续驻留西域吗？”</p>
杨士奇没有中郁新的圈套，而是跳了出去：“朝廷是没有力量供养八万西域军队，可正如霍邻他们所言，西域有西域的山，有西域的水，有土地，足够进行军屯，只需要朝廷多给他们一点帮助，说不得过几年就成了粮仓，无需朝廷运输粮食。”</p>
郁新盯着杨士奇，悠悠问了句：“不需要朝廷运输粮食，这是朝廷希望看到的事吗？”</p>
杨士奇瞳孔一凝，脸色微变。</p>
到此时，杨士奇才明白过来，西域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粮仓，或许真的能实现粮食的自给自足，但问题是，朱允炆怎么看，他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吗？</p>
要知道，西域不同于任何边关之地，比如辽东粮食自给自足，军士吃饱喝足了，也闹腾不到哪里去，即便是折腾，后面也有无数卫所收拾他们，可如果西域粮食自给自足了，那朝廷用什么去控制西域，拿什么去约束西域？</p>
万一有人控制了西域的军队，直接拉起人造了反，形成了势力割据，大明又该怎么办？</p>
打？</p>
运输粮食太难了，打一次就得喘个几年。</p>
不打？</p>
那可是大明的西域！</p>
强撑着打个三次，哪怕是每次都打赢了，国库的家底是不是也彻底掏空了……</p>
距离太过遥远，远离朝廷核心，如果什么都不需要朝廷了，那他们会不会想：都不需要你了，我还要你干嘛……</p>
粮食，应该作为一项战略物资，作为一个控制西域安危的工具。</p>
而一旦决定这样做，就意味着朝廷必须每年都耗费大量的人力去走上几千里的路，期间还要穿过数百里的沙漠运输粮食。</p>
为了政治目的，为了绝对安全，不让西域拥有足够自给自足的粮食，农业，是符合大明王朝根本利益的，至于运输途中死去的百姓死活，似乎是可以不计较的。</p>
杨士奇看向朱允炆，只见朱允炆正盯着西域的沙盘，命人将朱棣提出的卫所布置呈现出来，仔细思考着，对解缙、杨士奇等人说：“粮食的问题西域必须自己解决，朕不可能一直征调民力，如此运输下去，百姓疲惫不堪，民怨四起，到时又要出多少白莲教徒？”</p>
“皇上！”</p>
郁新连忙喊道。</p>
朱允炆摆了摆手：“放心吧，西域卫所军士将和旧港军士一样，都采取轮戍的方式，不带家眷。考虑到西域路途遥远，轮戍困难，五年一换。”</p>
“如此的话，倒也无忧。”</p>
郁新释然。</p>
军士可都不是光棍，大部分都有老婆孩子，卫所制不就是一家人跟着。如果采取轮戍方式保护西域，很难出现武将野心滋生，引起军队反攻中原的问题。</p>
他们的家人在内地，就相当于人质。有多少人会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野心，将自己的妻儿送死？调查下造反与参加造反的，大部分都会先安顿好家人。</p>
朱允炆敲了敲桌子边缘，有些凝重地说：“虽说轮戍可以解决潜在的隐患，但留多少兵力在西域依旧是个难题。眼下朝廷已没有多少力量再次支援西域，若真留八万多军士，恐怕很难支撑两年。”</p>
军屯需要时间，庄稼需要时间，西域恢复人气也需要时间，两年，朝廷未必能支持两年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