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星期后的早晨,银沙城里便传开了一件令人诧异的怪事。
从城外来的客商们看到了一对石柱粗细的巨型象牙,它本身通体纯白,只是沾染了大量的血迹,像垃圾一样被人扔在了绿洲的湖畔。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连那些萨尔斯裔的骆驼骑兵都驻足于此。某些动手能力强的孩子想要攀爬上去,却被他们的父母给吼了回来。
“这象牙也太大了!”某人惊呼,“足足顶了一般象牙的五倍粗!”
“莫非这是传说中只出没于南漠的鬼山象阿哈杰特?”
忽然,有人喊道∶“快看啊,上面好像写着什么!”
只见,象牙的表侧被人用剑雕刻了一行醒目的字∶波黑曼伪君子,设计欲害我等性命,汝枉称“仁慈者”!
人们顿时议论纷纷,很快就开始破口大骂,没有人会相信自己的老领主是伪君子,这里的每个银沙城的人都受过波黑曼的恩惠∶
在银沙城经济凋敝,连吃水都成问题的时候,是波黑曼引进了东方的坎儿井技术;在周边的部落无家可归的时候,是波黑曼收留了他们……波黑曼是不分国界不分信仰的真骑士。
在这沙漠的边缘,连萨尔斯人都亲切地称呼他是银沙城尊贵的“埃米尔”(当地语言中的领主之意),是拥有“大维齐尔”(智者之意,也指宰相)一般的智慧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伪君子?
愤怒的当地人用锤子和镐子猛击象牙,他们为了自己爱戴的领主而疯狂,他们挥舞拳头,痛骂写这些字的人是在可耻地“污蔑”,然后不停地刮花文字,甚至拳打脚踢。
而这一切都被隐藏在不远处的普罗门看在眼底,他此刻披着一件花色的流苏斗篷,用面巾把脸蒙了起来,盘腿坐在一头骆驼背上,伪装成一个人畜无害的萨尔斯商人。
看来,要对付波黑曼很不容易,他的臣民都近乎狂热地支持他,如果围攻城市必然会遭到顽强的抵抗。
而且还不知道,那些类似龙族的家伙是怎么和波黑曼勾搭上的。
两星期前对付那头堪称史诗级的战象已经让所有人都身心疲惫。尽管银沙城并不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市,但是仅依靠勇气是很难取胜的。必须要让民众看清波黑曼的为人,不再协助波黑曼,只有这样才会有那么一线的希望。
“怎么样,小普?人们都是什么个反应?”
“小……小普?!”
不知道什么时候,亚伦斯本人亲自扮成了个土里土气的牧民,脸上画得乱七八糟,头发刻意扎成七八条长辫。对普罗门来说,那样子虽然不至于和纳西亚可汗的劫掠者那么野蛮,但也和萨满仪式上的女巫差不了多少。
“其实,我觉得我们攻下银沙城的机会并不大。”普罗门隔着头巾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往东到莎伦斯坦,呃,或者求助于纳西亚的可汗。”
“可他们是异教徒,也和我们习俗相差甚大,我觉得高弗雷叔叔不会同意的。”亚伦斯说,“你看看啊,小普,老兵们常说莎伦人喜欢搞神秘主义,认为自己的脑袋里藏着宇宙,什么山川河流都是他们思维的一部分……然后是纳西亚人,这些鞑靼完全不敬畏诸神,而且又凶猛残酷,一个贤王能够有七八个老婆……你想想,叔叔要是看到这些人准要气得胡子都吹起来。”
“大概还会拔剑撕了他们。”普罗门插嘴。
说着,两人便有说有笑返回了营地。
在当地部落的帮助下,高弗雷将罗斯里克仅剩的不到两百人的军队驻扎在了一座废弃的古城里,说起来,这座古城还颇有意思。
当地人告诉他们,这里曾经是一个古老王国的国都,被称为“七帕夏(总督)之城”,它建造在狭窄的一线天峡谷之间,巨大的玫瑰色城墙封死了山口。
从这里进入会达到一片开阔的谷地,那里有许许多多同样是玫瑰色的房屋,有的甚至建造在两山的峭壁上,再往里有古时候的赛马场和露天大剧院,一些水池早已干涸,雕像破败不堪,而周围林立的错落有致的石柱则至今保存完好。
这座古城之所以叫做“七帕夏之城”是因为传说里,这里曾经有一支强大的萨尔斯部落,他们的财富引起了无数莎伦总督的嫉妒,莎伦皇帝先后派出了七位帕夏,率领超过一百万人的大军进攻他们。
但有一位萨尔斯人的英雄联合起了整个萨尔斯坦的酋长,在这片峡谷中激战了五天五夜,最终奇迹般以少胜多,先后将七位帕夏彻底击败。为了纪念这场战役,酋长们在这里建造了“七帕夏之城”——其实际之意则是“击败了七位帕夏的地方”。不过很可惜,百年之后,城市最终还是被莎伦皇帝所摧毁。
传说也许多有夸张,但是古城的遗容却令人感到震撼。
现在,高弗雷的部队在旧时的赛马场上搭起了五颜六色的帐篷,亚伦斯从门洞里走到大圆形阶梯的最上层时,还以为穿越到了过去,看到了当年城市领主们赛马的盛况。正在修造的云梯和杠杆投石机的旁边,罗斯里克人热火朝天地烤着牛羊肉,那诱人的香气让亚伦斯的肚子开始抗议。他们很幸运地结交了一位大方的酋长,购买到了许多补给。
而高弗雷的帐篷在赛马场正中心。亚伦斯掀开帐篷的时候,高弗雷面前的地毯上居然摆着一具被剥光的尸体,而叔叔本人就像某位外科医生一样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身体四肢。
“高弗雷叔叔……这不是,呃,那些酷似龙族的杂种么?”
“嗯。”高弗雷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极大的困惑,他忽然又说道,“替我拿短剑来。”